一 现实主义、社会进化与美国对外行为

极是国际政治理论研究中的持久议题。冷战后，人们的研究更多集中于单极是一个时刻还是一个持久形态方面，对单极与和平之间的关系讨论得不够。蒙泰罗（Nuno.P.Monterio）对此进行了分析。他认为，单极体系也是一种不稳定的体系，本身就蕴含着冲突。^[1]在他看来，单极体系有三个主要的特点。第一，它是一种国家间体系，不是一个世界帝国。它是由很多在法律上处于平等地位的国家行为体组成的，而世界帝国则不但否认国家的平等地位，且用社会间（intersocietal）的分而治之（divide-and-rule）机制取代了国家间的均势机制。第二，单极体系处于无政府状态，这意味着单极大国的权力也是有局限性的，不能控制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这种状态下，其他国家拥有显著的行动自由，也可以在单极大国不那么关注的问题上拥有独立的政策偏好。如果一个单极国家强大到能够控制其他所有国家的对外行为，那么它就从单极大国演变成了霸权国（hegemon），单极体系也就演变成了等级制（hierarchical）体系。第三，在单极体系中只有一个超级大国，该国拥有压倒性的权力优势并且不存在竞争对手。

在蒙泰罗看来，单极体系中只有一个超级大国的事实并不意味着单极体系就是一个和平的体系。这与大部分学者的观点相反，因为很多人认为单极体系是最为和平的体系。这种“单极稳定论”的论点主要有两个：一是单极国能够维护全球现状，二是没有国家能够制衡单极国。但是这两个论点是有问题的：首先，单极国家的力量可能会脱离某一个具体的地区，从而对该区域的冲突失去控制；其次，如果单极国家仍然致力于管理世界秩序，那么就会引发单极国同那些不服从该单极国管理的小国之间的冲突。现实经验也说明了这一点：在冷战结束后的22年间，美国有11年都在进行战争。在单极条件下，单极国面临着在主导世界事务和不介入世界事务之间的选择，但无论做出何种选择，单极国都难以通过和平的方式将它的权力转化为结果。

蒙泰罗指出了单极国家有三种可以选择的战略：防御主导战略、进攻主导战略以及“脱离”（disengagement）战略。前两种战略决定了单极国家本身是否会卷入战争，而第三种战略则会导致体系中其他国家之间的战争。同时，尽管一个单极国家起初可能会采取一种“主导”战略，但是它随后也可能会转而采取脱离战略，以使自己避免卷入战争当中。

从上述的单极国家的三种战略选择出发，蒙泰罗认为导致单极国家在这三者之间进行取舍的主要因素是它对于现状的态度。这一现状包含有三个组成部分，即领土安排、国际政治联盟以及全球权力分配。如果单极国家采取进攻性战略，则它至少要颠覆上述三个现状当中的一个；如果它采取防御性战略，则它需要维持全部三个现状；如果它采取脱离战略，则它对现状是否得以维持并不感兴趣，而是允许其他国家任意行事。这里所谓的“其他国家”是指体系中除单极国家以外的全部国家，它们也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体系中的主要大国（major powers），它们拥有足够的力量威慑其他国家，尽管它们的权力投射能力远不如单极国家。蒙泰罗认为当代国际体系中的此类国家可以包括中国、俄罗斯、英国、法国、印度甚至是以色列和巴基斯坦等，它们都是拥有核武器的国家，甚至可以威慑作为单极的美国。另一类国家是缺乏这种威慑力的国家，它包含了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也可称之为小国（minor powers）。这种分类体现了两种差异：一种是超级大国同体系中所有其他国家之间的差异，即是否拥有强大的权力投射能力；另一种是主要大国同小国的差异，即是否能够威慑超级大国。

很显然，在单极体系中不存在超级大国之间战争的可能性，因为体系中只有一个超级大国，但这并不意味着单极就是和平的。蒙泰罗批判了沃尔弗斯（Wohlforth）认为单极体系不会爆发战争的观点的局限性。他指出：首先，这种观点只注意到超级大国，而没有注意到其他国家之间也会发生战争；其次，这种观点认为单极国唯一理性的战略是防御主导战略，但事实上单极国家在选择对外战略方面拥有充分的空间，因此也会选择进攻主导或者脱离战略。同沃尔弗斯的观点相反，蒙泰罗认为单极国家并不是不会卷入任何冲突，主要大国之间的冲突也不仅仅是边缘性的。相反，单极体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