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和经济大衰退，给整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也引发了人们对资本主义的大反思和大讨论。从2009年初英国《金融时报》刊登有关“资本主义的未来”的系列文章和时任法国总统的萨科奇与英国前首相布莱尔召集的“新世界、新资本主义”大会，到2012年初《金融时报》发表“资本主义的危机”的系列文章和2012年达沃斯论坛对于“20世纪资本主义是否适合21世纪”的大讨论，这种趋势一直在继续，并有很明显的更深入和彻底的倾向。本报告以2012年国外有关的报纸文章和学术著作为考察对象，梳理概括了四大类主要观点，它们分别视当前困境的实质为金融危机，自由资本主义危机，资本主义固有危机，和西方政治文明的危机。虽然这四类观点之间并非泾渭分明，但是这样分类有助于我们了解把握当前国外对于资本主义反思的脉络，并为我们认清西方当前困境的实质和启迪我们更好地应对金融危机所带来的全球性影响有所裨益。

一 困境实质：金融危机

西方的主流观点认为当前面临困境的实质是金融危机或债务危机。一些具有共识性的看法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资本主义本身并没有大的问题，只需改良即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美国前财政部长、现任哈佛教授的萨默斯（Lawrence Summers）的有关发动机的比喻。他认为当前西方面临的经济困境就好比是一台汽车的发动机出了问题，只需恰当的财政和货币政策就能解决，而不是大规模的结构性改革。^[1]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在为资本主义辩护的一篇文章中也怀疑对资本主义模式的“改进”是否明智。^[2]在这方面，英国首相卡梅伦（David Cameron）提出的“负责任的资本主义”和“有道德的市场”，比尔·盖茨（Bill Gates）提出的“兼顾利他性的资本主义”，德勤公司首席执行官埃斯瓦瑞尔（Joseph Echevarria）倡导的“有同情心的资本主义”，国际工会联合会秘书长莎兰·伯兰（Sharan Burrow）提出的“生产性经济”，等等，都属于改良资本主义的方案。^[3]

第二，资本主义的功绩与优势不应遗忘，并且当今世界没有更好的替代模式。资本主义在消除贫困，解决就业，创造财富，激励创新，释放个人潜力，将世界通过贸易金融等结合起来和拓展自由等方面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和巨大的威力。比如约翰·普伦德（John Plender）指出，尽管西方因亚洲崛起而受挫，但很少有人希望采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混合模式，新加坡的比较廉洁的威权模式和香港的自由市场模式。^[4]

第三，虽然迫于严峻形势的压力，普遍承认资本主义非改良不可，但是这个阵营的多数人比较乐观，认为西方定能跨过这个难关。比如舒曼就从历史的角度指出当前的困境表明资本主义面临着又一个拐点。在他看来，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大萧条”引发了一场促使资本主义实现平等与稳定的运动，从而加强了政府保护和管理，也就是美国的新政和欧洲的福利国家；再后来为了摆脱20世纪70年代的滞涨，资本主义不得不提高效率和创新能力，而促使里根和撒切尔夫人实施了一系列解除管制、促进自由贸易和资本自由流动的措施，催生了全球经济繁荣；而这些都显示资本主义能在困境中一次又一次地通过改革得以维系并实现繁荣发展。^[5]英国《泰晤士报》经济评论员、经济学家卡莱斯基（Anatole Kaletsky）在《资本主义4.0》一书中也同样采用了历史的视角回顾了资本主义从18世纪末至今的发展史，指出每次从危机中走出的资本主义都变得更加完善和强大，而目前的金融危机则标志着全球资本主义制度的第四次体制转型。^[6]荷兰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的奥弗比克（Henk Overbeek）和阿佩尔顿教授（Bastiaan van Apeldoorn）合编的《危机中的新自由主义》也承认当前的全球衰退恶化了西方金融主导的新自由资本主义的政治和社会危机，但指出关于资本主义行将终结的担忧已经退去，而该危机更多的可以看作是加速和深化新自由主义结构调整的契机。^[7]

除了上述的共识方面之外，这个阵营内部也有不少分歧，尤其是对此次金融危机根源的诊断方面。其中一派认为贪婪的资本家应负主要责任，极端的贫富悬殊是导致此次危机的主要原因之一。正如国际劳工组织总干事胡安·索马维亚在其文章《从国际劳工组织角度看资本主义危机与不平等》所指出的，这次资本主义危机前所未有的原因之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