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缅甸2010年11月大选之前，中国被认为是缅甸军政府最大的支持者和盟友，部分国家的政要和媒体甚至认为缅甸是中国的附庸或者“卫星国”。大选之后，尤其是2011年9月30日缅甸总统吴登盛决定在其任期内搁置密松水电站，以及希拉里11月底访缅和缅美关系的不断改善，很多人认为中缅关系似乎进入了1988年以来的最低谷，并且前景堪忧。对于未来中缅关系到底面临哪些挑战，会朝什么方向发展，我们需要理性地分析和判断。

一 2010年大选之前的中缅关系：缅甸并非中国的“卫星国”

在军人直接掌权的22年间（1988年9月至2010年11月），中缅关系的密切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但是好到什么程度，国际学术界和政界却是有分歧的。如一些新闻媒体和学术文献指出，中国在缅甸建立了多个军事基地和情报收集中心，中国在印度洋东北部的明显干涉行动影响到了印度的战略利益，因而媒体的报道被视为缅甸成为中国的“卫星国”的证据以及北京在南亚、东南亚“扩张阴谋”的根据^[1]。有的学者认为，大量中国公民移居缅甸是一个潜在的严重问题，甚至可能导致1967年排华骚乱的重演^[2]；还有的学者认为缅甸与中国保持如此密切的关系是在玩火^[3]。但也有学者，如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徐本钦教授认为，从2000年开始，中国的缅甸政策可置于这样的大背景下进行评价，即中国致力于推动东亚自由贸易区（EAFTA），东盟与中国的“10+1”以及东盟与中国、日本、韩国的“10+3”框架内的中国与东盟经济整合^[4]。因此，1988年以来的中缅关系虽然是不平衡的、不对称的，两国的战略、经济关系是政治联姻性的，但是互惠互利的；缅甸既不是中国战略上的棋子，也不是中国的经济枢纽^[5]。长期在新加坡东南亚研究所供职的缅裔学者丁貌貌丹博士认为必须在一个比较合适的环境中评价1988年以来的中缅关系，把缅甸描述为中国的附庸国过于简单化了^[6]。澳大利亚学者安德鲁·塞尔斯（Andrew Selth）指出，经过对现有证据的审验，连印度高级官员在2005年都承认，在缅甸领土上没有中国的军事基地。他认为，虽然中国有发展与缅甸的双边关系的强烈兴趣，但是很明显，中国对缅甸军政府的影响力，明显被严重夸大了^[1]。笔者认为，徐本钦、丁貌貌丹、安德鲁·塞尔斯等学者的看法比较客观，他们的观点符合过去20多年间中缅关系的实际情况。

从中国学者的角度观察，在军人直接掌权的1988年9月至2011年3月期间，缅甸的对华政策并非一成不变。在不同的阶段，缅甸军政府的对华政策始终围绕其国家利益进行微调。1988年9月至1992年4月是第一阶段，西方国家和印度都对缅甸实行制裁，缅甸对中国采取了“一边倒”的外交政策，把巩固和发展对华关系作为其外交的基石，以缓解困境和打破制裁。在1992年4月至1997年7月期间，缅甸军政府的对外交往呈现出多元化的态势，重点加强与东盟和印度的关系，甚至东盟有取代中国成为缅甸最重要的外交伙伴之势。在1997年7月至2003年5月，缅甸试图通过加入东盟、依靠东盟摆脱外交困境以及发展经济的愿望落空，不得不再度加强与中国的合作。即便如此，对于中国有重要战略意义的中缅陆水联运项目，在经历了长达5年的谈判之后，缅甸政府在2001年最终还是拒绝缔结相关协定。从2003年5月到2010年11月大选之前，由于美国、欧盟对缅甸的制裁升级，缅甸的国际环境进一步恶化，而且中国的经济持续高速增长，对外援助和投资能力明显增强，所以缅甸与中国在各个领域的合作深度和广度在这一时期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密切程度，中国已成为缅甸的最大外资来源和第二大贸易伙伴，也是缅甸最大的援助和贷款来源。

此外，我们还注意到，这一时期缅甸军政府独立处理其内政问题时始终保持了高度的自主性，如2004年10月清洗钦纽总理、2005年11月突然决定迁都、2009年武力进攻果敢等重大事件，缅甸军政府事先并没有向中国通报。

总之，大选之前中国虽然是缅甸最重要的伙伴，两国高层往来的密度、合作领域的广度和深度是其他国家不能比的，但是缅甸并非中国的“卫星国”，中缅两国之间也存在分歧和矛盾，缅甸对中国并非一直是“一边倒”，尤其是缅甸并非只愿意和中国交往，始终谋求与西方国家改善关系。因此，过去的20多年间中国对缅甸的影响力明显被国际社会高估了。认识到这一点，对于我们分析中缅关系的现状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