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欧洲债务危机的经济影响

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给欧洲经济带来了重大影响，除了欧洲经济的各项指标下滑、增长停滞等显性影响外，更触动了欧洲一体化的“筋骨”，给欧洲经济的未来发展带来了新的挑战。欧洲债务危机对欧洲经济的影响可以从四个方面进行分析：一是宏观经济政策的转变；二是经货联盟的制度建设进一步完善；三是结构改革的艰难举步；四是金融市场对欧元区的认知发生变化。

（一）欧洲国家宏观经济政策的转变

欧洲债务危机对欧洲经济最重要的影响是欧洲国家宏观经济政策的转变，具体表现为财政政策从凯恩斯主义的扩张性财政政策向以紧缩为导向的财政巩固政策转变。举债成为当今世界各国政府必要的财政刺激手段，而一旦衰退出现终止的迹象，政府将被迫面对如何平衡经济增长和削减债务的挑战。面对这一两难选择，学界出现了关于传统凯恩斯理论和扩张性财政约束假说何者更为适用的讨论。

传统的经济复苏理论认为，处于衰退的国家应该降低税收和（或）增加政府支出，以刺激经济增长。复苏之后，政府才能削减财政，改变货币刺激政策，以避免经济过热。而被称为“扩张性财政约束假说”的理论认为，当过高的债务负担迫使政府面临无法偿还的风险，财政紧缩可以增加对经济的信心，进而推动私人投资，带动增长。^[1]

发端于美国的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全球各主要经济体不约而同地采取了扩张性的财政政策以应对危机。欧洲国家2008年推出的规模庞大的经济刺激计划使得政府债务急剧加重，为后来的主权债务危机埋下了隐患。2009年，欧洲开始讨论如何稳妥地逐步退出财政刺激政策。“扩张性财政约束假说”开始引起关注。^[2]该假说认为，一个国家可以用一个政策（财政政策）解决两个问题（慢增长和高债务）。在财政危机时期，政府无力偿还债务时，减少债务负担将减轻私人部门的恐惧和不确定性，进而提升市场信心以促进投资。紧缩政策虽然意味着直接削减债务，但对于私人部门来说，其影响却在于促进增长。相反，凯恩斯理论则认为，财政刺激政策可以提升需求，所以政府需持续扩大财政赤字，直到经济恢复正常。相比之下，“扩张性财政约束假说”主张由私人部门而不是政府部门来启动经济。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曾于2010年10月对“扩张性财政约束假说”进行了研究，^[3]结果表明，财政紧缩对宏观经济具有五个方面的影响：第一，财政巩固对产出有紧缩性效应并会增加失业率；第二，在财政巩固时期，削减利率通常支撑产出；第三，货币贬值通过刺激出口会抵消紧缩影响，鉴于不是所有的国家都能做到将自己的货币进行贬值并同时提高净出口，财政政策的紧缩效应将会更加痛苦，特别是当多个国家同时进行紧缩时；第四，依靠削减开支的财政巩固比依靠增加税收的紧缩效应要小；第五，面临主权破产风险的国家的财政巩固的紧缩效应更小。总而言之，该研究认为，紧缩力度相当于GDP的1个百分点，会导致GDP的实际增长率下降0.5个百分点，并且两年后会使失业率增加0.3个百分点。

对于欧洲尤其是欧元区来说，债务危机爆发后，可供使用的政策选择并不多。成员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很大，而由于实行共同货币政策，各国的汇率是固定的，欧洲央行反通胀的特质决定了采用货币贬值方式抵消债务的可能性不大，货币政策几乎没有操作空间。就欧洲内部贸易而言，欧元区国家也不会从贬值中受益。同样，欧元区单个国家也无法通过削减利率的方式来刺激经济。而欧洲为应对金融危机推出的财政刺激计划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表明，对于欧元区国家来说，扩张性财政政策也难以为继。因此，尽管会面临失业率上升、GDP下降等风险，转向以紧缩为导向的扩张性财政约束政策已成为欧元区政府不得已的选择。2010年，许多欧洲国家开始致力于财政紧缩，寄希望于重新恢复市场和私有部门的信心来帮助减轻债务负担并促进增长，同时寄希望于提振信心的积极效果会大于征税减支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正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研究结果所表明的，如果欧盟多个国家同时采取财政紧缩方案，会导致出口拉动的增长更加困难，并拖累作为欧洲经济“火车头”的德国。这种黯淡的前景将对紧缩政策所期待的信心恢复带来负面影响。欧洲近年几次下调增长预期也验证了这一点。

（二）欧元区经济治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