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3年05月 |
平,是2012年的短篇小说为人们选择的一个关键字。平淡、平常、平稳,就是这一年短篇小说创作的整体印象。但是,平,并不意味着停顿,并不意味着无所作为,它意味着事情是在正常的状态下进行着,事情在平稳的进行中也会悄悄地发生着一些变化。但人们往往总是期待事情发生巨大的变化,人们也总是对巨大变化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倒提醒了我,在评述2012年的短篇小说时,更应该以最认真最细微的观察,去捕捉正在悄然进行中的变化。因为我们不能指望作家们无时无刻都在制造巨大的变化,这不是文学的常态,如果一个社会不断地出现文学的巨变,那也许是进入到了一场文学的大革命,但眼下我们的文学并没有迹象在酝酿一场革命,它仍然沿着正常的轨迹在向前发展。在这样的情景下,最需要人们去关注在发展进程中滋长起来的渐变,这样的渐变积累起来就会是伟大的变化。
一 向思想的深度掘进
我一直强调小说的思想力量。在一定程度上,小说是社会的思想容器,它承载了一个时代或一个阶段的最新思想发现。哪怕是容量很小的短篇小说,我们也能感受到作家在思想深度上的努力。作家们越来越注重对思想的表达,作家们对于社会与人生的认识也在不断地更新和深化。我们要特别珍惜作家们在思想上的更新和深化。比如铁凝的短篇小说《七天》(载《作家》2012年第7期),在短小的篇幅里通过一个荒诞的情节,蕴含着密集的思考。故事从现实中普遍存在的工业污染切入,作者对这种污染的危害进行了全方位的揭露,所以评论家段崇轩称这篇小说“是对现代工业科技乃至整个现代社会的尖锐反思”。又如秦岭的《摸蛋的男孩》(载《北京文学》2012年第4期)写了计划经济时代的一桩小事,农村在计划经济时代都分配了上缴国家的任务,其中包括上缴鸡蛋的任务。小说写到一个农民家的孩子为了保证按时完成上缴鸡蛋的任务,也学会了通过摸母鸡屁眼掌握下蛋时间的本领。这显然是完全来自生活的细节,不熟悉农村的人也不可能了解这样的细节。但作者秦岭通过这一完全来自生活的细节,思考的却是计划经济所培育出来的城乡价值观,秦岭写到小说的男孩为了报复城市,摸蛋时故意把母鸡屁股捅出血。我从小说中读出另一层意思:不公平的城乡价值观至今仍然让农民的心口在流血。南翔《1978年发现的借条》(载《天涯》2012年第4期),以革命战争年代的一张借条为切入点:1948年县大队借了一户富裕人家的枪弹、粮食和耕牛,县大队长亲自写了一张借条,承诺“打下江山之后一并偿还”。作者通过这张借条贯穿了革命成功后的三十余年历史,每一个历史阶段的人物都会以种种理由拒绝承认这张借条。小说的深刻之处在于,作者以借条这一小事件,反问了长期以来我们最具合法性的历史观和现实观是否具有合理性和正义性。
我特别要强调年轻作家在思想上的成熟,我从他们的作品里读出了他们的锐利和锋芒。如魏微的《胡文青传》(载《花城》2012年第1期)是写一个才华出众的人物在这三十年间的命运起伏,凝聚着作者对个人命运与时代命运的关系的思索。胡文青在少年时期就显示出特异的才华,后来在“文革”中成为造反派小头目,改革开放时又经商成为富豪,这一切似乎都与他的才华有关系,才华使他总能赶上时代的潮流,但最后他隐居到了寺庙,堕入了人生的虚空之中。胡文青看似总在把握自己的命运,但似乎又是总在被命运捉弄,这其中的吊诡被魏微捕捉到,她去把阐释的权利交给了读者。从这里也让我们感觉到一位年轻作家的成熟老到。与魏微一样,李浩和朱山坡也是属于“70后”,他们的写作分明有一种要以思想征服读者的意识。李浩的短篇小说《镜子里的父亲》(载《山花》2012年第7期)在形式上颇有先锋意味,小说通过镜像的叠加,组合成了一个处在历史挤压中的破碎的、尴尬的、艰难的、普通的个人生活史。作者以此表达了他审视父亲的思想方式,在这种审视中父亲成为了复数的父亲,父亲的审视包含着对历史和文化的读解。小说的叙述非常浓缩,它化解开来将会是一个浩瀚的长篇。在朱山坡的短篇小说《灵魂课》(载《收获》2012年第1期)中,一位进城寻找儿子的老人在问:你们懂不懂灵魂,读完这篇小说,也许就会觉得老人的问题不是一个伪问题。这篇小说更像是一篇寓言,这也是朱山坡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