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3年11月 |
生态批评要求文学批评要关注真实的自然,但是在倚重进化论和其他生态科学理论展开批评的过程中常常不自觉地陷入其所反对的二元论思维中,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生态批评将自然当做一种预设的作为基础的绝对真实。本文认为任何一个作为“整体”的自然都只能是存在于一个特定生活世界中的自然,生活世界由文化观念参与塑造着如此这般地呈现给我们的世界,它介于纯粹主观与纯粹客观之间,是我们实际置身其中的生活空间维度。生态批评的任务就是向我们展现不同生活世界中的自然,通过多元自然之间的对话来建立人与自然之间丰富多样的关系,真正克服人和自然的对立。
Eco-criticism argues that literature criticism should be concerned with the“real”natural things on the earth,but when it equals the nature in literature works to the physical environment around the human society and applies evolutionism and other ecological theory in criticism,it often drops into the dualism which it tries to overcome. This article argues that nature in literature is neither the objective nature in science nor the subjective imagination of the author. Nature in literature belongs to a‘living world’constructed both by the real things in environment and by cultural view. By showing diversified human-nature relations in the living world described in literary works,Eco-criticism can help the readers to get rid of the influence of dualism in human-nature relation gradually.
Keywords: | living worldphenomenologyeco-criticism |
生态批评是生态运动在文学领域中的分支,从诞生至今,它一直是一个方法多元、边界模糊、视角繁多的文化研究领域,如果要对生态批评进行一个整体性的概述,那么其基本特点可以大致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关注文学作品中被长久忽视的自然,为文学研究增加绿色视角;二是反对现代文化过度自我指涉的倾向,要求研究者走出文化的自我封闭而直面真实世界;三是倚重生态科学规律,将生态科学理论作为一种新视角运用于文学作品研究中。生态批评对于增强人们的自然意识,推进环保运动功不可没,然而作为一种文学研究视角也存在着一些有待思考之处,如果说生态批评是为了通过解读文学作品展现正确的生态观,而正确的生态观又建立在生态科学认知的基础上,那么文学岂不是成了生态科学的一种阐释话语?生态批评是否会因为观念先行而磨灭文学呈现人类心灵世界的丰富与深邃的能力?在生态批评的众声喧哗中,这种忧虑一直都或隐或现地存在着。这个问题的提出似乎又将我们带回到原点:生态批评究竟能在哪个层面上介入生态运动?文学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究竟能起到何种作用?
一 生物进化论与生态整体主义的吊诡
生态批评有一个共识,即指向真实的自然。这一共识建基于对后现代主义造成的“精神与自然、世界与现实的深刻梳理感”[1]的批判性反思,并指向文学批评对文学真实再现世界的能力的忽视,正如批评家布依尔所说:“当代文学理论的所有主要流派都通过强调结构、文本、意识形态或者其他一些理论矩阵的优先性而将文学的再现能力边缘化了……(文学的再现能力)似乎已经被想象、文本以及文化通过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而随意塑形的世界而取代了。”[2]因此,生态批评的要务之一便是通过批评重建作品与真实世界的关联,文学作品中的自然将不再作为意识形态的表征、心理活动的映象或者符号建构的话语,而是要恢复其作为一种独立存在者的身份。尽管古老的文学模仿论已经在现代哲学文化观和文学批评理论的不断翻新过程中长久地沉寂,但在生态批评中我们似乎又听到了它的回声,即重新看重文学作品模仿再现客观世界的能力,只是在生态批评中客观世界主要指向客观存在的真实自然。
生态批评的真实自然观正是被大多数人当作毋庸置疑的事实不加反思地认同的自然观。当谈及自然以及生态危机时,大部分人都认为自然是环绕在我们周围的客观存在,它经过千百万年的进化历程发展至今,如今正在遭受人类行为的损害,因此人类有责任通过反省自身的文化观念、了解生态规律以及采取各种实践行动来拯救自然。在这样的观念中,自然指的“是植物、动物和无生命的元素彼此衔接而共同组成的一个环境。我们可以认为这个组织与我们之间没有特别的联系,因为它包含了各种生物最为多样的领域,造就出他们的各自特征和行为,将他们纳入各自在环境中所属的部分。事实上,之所以这一环境对我们而言是外在的,并且在某种意义上是静态的,是因为我们没有在其中真正发挥作用,我们只是作为生物学意义上的优势物种而存在”。[3]这是一种环境论自然观,它将自然看作一个环绕在我们周围有规律的系统,人作为物质或者生物存在从属于这个系统,但是在使用此概念的过程中,有理性的创造出精神文化的人类却往往被当作主体一级被放到该系统之外。
几乎所有的生态批评家都意识到环境论自然观里面包含着二元论思想,这种二元对立的现代科学思维方式可以一直追溯到17世纪近代自然科学的兴起,其特点诚如怀特海所言:“科学抽象之惊人的成功一方面产生‘材料(物质)’并其在时空中的简单定位,它方面产生‘心’,能知觉,能感受,能推理,却不能干预。这样的成功竟遂欺瞒哲学去从事承认二者(物与心)为最具体的事实表达。”[4]随着诸种近代自然科学学科的兴起,其中所包含的二元论思维方式也渐渐渗透进了人们的世界观之中。近代科学观念将世界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主体的,包括我们的思维、理性、情感、精神,这是抽象的主体性;另一部分是客体的,是环绕在我们身体周围的时空中,作为身体的感知对象、理性的思维对象、科学的分析对象的物质世界,这是客观的对象性世界。
二元论思维是造成人和自然对立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也一直是生态批评抨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