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将在本文中赋予“宗教”一词以一种宽泛的理解，即那些与洞穴信仰纠缠在一起的繁复事项。笔者想借此表明，洞穴世界钩织了我们今天的世界，并一直形塑着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尽管我们不断翻新之。

序

2008年笔者在尼泊尔洛域的时候，3月初的一天，和当地的萨迦派年轻僧人达旦兄妹一道前往他们家附近山谷中的一个山洞朝觐。当地的达嘎宗人把这个山洞称为“隆普”（lun-phug），意即谷中的山洞。附近还有另外一个域称为“帕拉”，帕拉人则把这个洞称为“帕拉隆普”，这引起达嘎宗人的不满。实际上，谁到这里朝觐都可以，朝觐者无论是谁，都可以利用洞外的设施，比如用火炉生火做饭等。炉子边有一个稍高的台，台壁上有一佛龛，供奉三尊神祇，主供莲花生。佛龛上放置白色的哈达。龛前有供奉蕴阙（yon-chab，供神用的净水）的金属碗，七个一组。

达旦兄妹俩熟练地打开岩下房间的门，从中取出各种器具、物件，取柏枝、柴火，煨桑，然后生火化酥油、点佛灯，最后吹火烧水煮方便面。烧水之际，达旦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照明灯，招呼我们去隆普。此处乃是低矮的岩洞，入洞时要爬行约两米，入内后可以蹲起来，然后可左右探寻。前方、左、右都有前人在石上挂了哈达。

达旦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右方的小洞内，他说：“这是一只鹰。这是他的嘴，这是它的眼，这是它的爪子，这是它的翅膀，特别大。很像吧？”鹰身背后，“这是一条龙，那是龙头，这是它的爪子；它的身子从那边伸过来，在这里绕个圈，尾巴延伸到那边去”。接着是鹰后、龙下，“这里是太阳（东边），那是月亮”。桑嫫追问了一下，辨认出来，岩石的一部分是褐色的，圆形，四周是水浸形成的白色，宛如日月照耀的样子。再往里一点，他说：“那是古如仁布且出生之处，是自然形成的。”

我们退出来，转向左边的小洞，仍旧只能蹲着。他说：“这是大象的肚子，非常大。”不久他就指着上方一块岩石，说：“这是一个人的脸，那是他的鼻子，下面是嘴巴，上边是两只眼睛，那边是耳朵。身子在后边。”桑嫫仔细追问一下，似乎也辨认出来。我已觉有趣极了。我们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原洞内，见右前方从顶上滴水下来，地上有一半圆形的石块，他说：“这是一条鱼，那边也是。”

我们转过身子准备爬出洞时，桑嫫先爬出去了，达旦停下来，指着右前边的岩壁，说：“这是女人的下面。这上面原来有一根长的，是男人的那个，后来被人折断了。没断之前，它是插在女人那里面的。”他指着其上方一块凸出的圆形石头说：“这是公朵（sgong-rdog，睾丸）”（陈波，2011：54）。

或许是他们太年轻（达旦17岁，其妹妹15岁），不能告诉我更多有关这一隆普的典故，而他们告诉我的，更多的是根据乡域经验而想象铺衍出来的，而这并不一定跟乡域历久的典故有必然的联系；但域中的传说和待客之道却给他们一个指示，即展示乡域中值得展示的、有意思的东西。

一 洛域洞穴的种类

隆普作为朝觐洞穴，具有神圣性，今日仍然受到朝觐。它们内部很狭窄，有的甚至让人直不起腰，且滴水，潮湿，不适宜人长住久居，只适合短暂的朝觐。笔者把它称为第一类洞穴。洛域还有另两类洞穴，值得记述。

第二类洞穴即修行洞。距今（2008年）大约25年前，嘎域萨迦寺中的勒谢强巴喇嘛依止萨迦三大喇嘛之一的鲁定喇嘛，在嘎域东边（曲米方向）山上名叫鲁竹普（klu-grub-phug）的洞里，静修过9个月。静修洞分为内外两部分。里面是静修室，外面是厨房。在洞外不远处有一个厕所（他用的是英语toilet的音译）。须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解手，否则就算有罪孽（nyes）。静修时如果没有人帮助做饭，那就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如果有人帮助做饭，9个月就可以完成。静修期间想象根本，喇嘛从头到口到心，念诵咒语。咒语有两部分，第一部分来自《广部》（rgyas-mdo，中部：292～293），要念300万遍，另一部分来自《誓言》（dam-tshig：17），要念100万遍。在念诵过程中，为了计算这个庞大的遍数，采用一种项珠链。项珠链的开始部分是21颗，这部分需要念诵有关古如的心咒，即“唵阿吽叭查古如白玛萨达吽”（Om Ah Hung Benza Guru Pema Siddhi Hung）。这是祈祷。在这以后念诵才算有效。静修期间，不能见外人。如果没有进行静修，举行仪式就没有意义。扎巴在静修以后才能为人举行仪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