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3年06月 |
被梁漱溟先生称为“心理主义”的佛教,的确以如实认知自心为全部教理行果之基础,可谓以心理学为本[1]。早在2000多年前,佛教心理学便已高度成熟,宏深精密,较之近现代西方科学心理学,不仅毫无逊色,而且包含着许多超越近现代心理学的卓识睿智。这种区别于他种心理学的知识体系的特色,一言以蔽之可概括为“无我”二字,“无我”是佛教心理学的核心特质。很多人对此不理解,甚至对此产生误解,认为怎么会不存在“自我”这个实体呢?而这正是佛教不同于一般哲学宗教知识体系之处。佛教对于自我的认识是独一无二的。认为世人要真正明白自我,首先要了解自我产生的根源,以及获得这种认识自我的方法,最终方能领悟自我的实质乃是“无我”的真谛。这三方面相互关联构成了佛教心理学独特的自我观。
一 末那识:佛教心理学自我的根源
佛家的“我”为梵文阿特曼(Atman)的意译,在印度最古老的典籍《梨俱吠陀》中“我”具有“呼吸”和“本质”等意义,引申为自在者、自作主宰者,指人的自我意识或意识的主体。西方心理学家H.Kohut认为儿童出生时就具有自身的一种禀赋,他称之为“萌芽自我”(nascent self),到3岁左右这种“萌芽自我”发展成为“核心自我”(nuclear self),即自我意识发展成熟,个体能意识到个体“自我”的存在。[2]那么在佛家看来“自我”是如何产生的呢?
要谈佛家“自我”的产生,首先要了解佛学的“八识心王”。佛典中将心的功能分为心法和心所法:前者指心识自体所具有的主要功能,心理活动中的主导力量,《百法明门论疏》说“心起则起,心无则无,如王左右”,故又名为“心王”。后者因心王而引起的具体的心理活动,属于心王所有,故简称为“心所”。所谓“八识心王”,就是说心法的结构由八种识构成。首先是前五识,分别为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其功能主要是“攀缘外境”,只形成关于外部刺激的粗浅形态而不具有识别的作用,相当于心理学单纯的感觉作用。要形成认识必须有第六识的参与,第六识才有认识分别现象的作用。佛学强调八识中第六识的分别心最强有力,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无不需要经过第六识的分辨考察然后作出判断。第六识与现代心理学中的意识概念比较接近,但前者不仅强调其心理统觉的功能,更突出作为心理现象之一的“识”的最基本的功能——“了境为性相”[3],即只对内、外境刺激进行分别、认知。总之,前六识均可为人们所自知,故佛教心理学将它们划入显露可见的表层心理活动。第七识为末那识,即“意识”(意译),此意识与第六识不同,为意根,即前六识以第七识为依,是连接第八识与第六识的过渡期。第七识并无实体,于动态活动中生成。第八识为阿赖耶识,是根本识,是一切法生起的根本,有“三界唯心,万法唯识”[4]一说。阿赖耶识最基本的功能就是储藏着包含“因”“果”的“种子”,一切宇宙现象皆因阿赖耶识中具备相应的种子而产生,此所谓“种子生现行”;反之,生起的现行,即一个人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又会通过末那识的思量、第六识的分别和前五识的流转,回过头来熏染阿赖耶识,变成种子来储蓄,即“现行熏种子”。也正是由于阿赖耶识生万物的功能,佛教认为自我根源亦在此处。第七识、第八识是人们不能自知的隐微难见的深层心理活动,亦是佛教心理学着力最多的领域。
这里尤其要强调的是第七识。第七识在阿赖耶识与第六识之间,“七末那识……此识本无定体,即第八识之染分,依第八识自证分而生,缘第八识见分而执为我,为第六识之主”[5]。意思是第七识依阿赖耶识方能生起,执第八识为“我”,也就是说第七识把阿赖耶识的一切执为自我实体,错将它认作是“我”并时刻追随其后。之所以如此乃是因末那识“俱生我执”的特性,即生来就具有我执的特性,我执是指我痴、我见、我慢、我爱,它们在心理过程中有一定次序:首先是对宇宙真相或佛法缺乏理智的了解而生无明(我痴),其次以为自己的见解必然是正确的(我见),根据这种自以为是的见解而居傲(我慢),由此也就耽溺于自我欣赏(我爱)。这四种烦恼环环相续、层层深入,最深一层的“我爱”就是与末那识相应的自私心理。因此凡夫与圣贤的差异就在于末那识,因它处于我执状态,致使人们经常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