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3年12月 |
引言
佛像金身是多地域、多民族佛教文化的独特现象。“无论是印度、西域还是中原,佛像的面貌服饰或胡或汉,但总有相似之处,佛的几种明显特征还是必不可少的,如螺发、白毫、金色、丈光等相都是区别于其它偶像的标志。”[1]对于佛像金身的成因,学界众说纷纭,主要有以下观点。
其一,受汉代“金人”传说影响。廉考文《略论五台山佛像艺术》认为,“五台山的佛陀与著名菩萨,均要装饰成金色。溯其原因,中国历史上曾有‘汉武帝列金人于甘泉宫’和‘汉明帝夜梦金人’两个典故,佛陀始以‘金人’面目出现。佛教传说这是中国佛教之始,先入为主,于是就习惯将佛陀(也包括后来的一些著名菩萨)称为‘金人’了。约定俗成,中国佛教中的佛陀(后来也包括著名的菩萨)形象因此也就非妆成金色不可了。”[2]
其二,震慑魑魅。郑鑫《闽漆考》认为:“佛像为何要金装?也许《髹饰录》中‘人君有和,魑魅无犯’的观点可作为一种诠释。”[3]
其三,发扬、传播佛教。任绪来《中国传统色彩文化中的黄色审美文化研究》认为:“面对众多金色佛像,我们不禁有这样的疑问:佛教徒为什么要把佛祖与众菩萨的形象设计成金色呢?细究起来,这应该是佛教信徒虔诚信教的一种表现,是他们发扬佛教、传播佛教的一种方式。”[4]
其四,用色彩引发神圣化联想。杨文光《宫殿寺庙的传统髹漆工艺》云:“只有菩萨金身佛像才是髹金施金,以示佛像金身神圣尊严。”[5]叶舒宪《伊甸园生命树、印度如意树与“琉璃”原型通考——苏美尔青金石神话的文明起源意义》:“特殊色彩搭配所造成的神圣化联想,是寺院建筑和神佛造像的不成文创作规则……金色与深青色相互配合,成为宗教建筑和佛像的常见表现模式……有许多佛像造型为金身青发,可作为‘金黛辉煌’图像叙事的旁证。”[6]
其五,表达对佛的尊重。薛盈洲《现代性视角下宗教旅游发展的困境与反思》认为:“塑造‘金’身是人们对佛的一种尊重。”[7]
其六,模拟佛的金色光明身相。魏承思《论中国佛教艺术和审美》评云:“自岌多艺术时起,在佛像造型方面就逐渐形成了许多定则,规范了佛像的‘三十二相’和‘八十种好’。三十二相是指佛陀生来就有的三十二种神异面貌,如‘手足柔软相’,‘眉间白毫相’,‘手过膝相’,‘身金色相’,‘身如狮子相’,‘身广长等相’,‘四十齿相’,‘顶髻相’(头顶上有肉髻)等等。”[8]王惕《佛教造像法》指出:“佛像塑金身的种种情形在诸多的佛经中都出现过。如佛的三十二相中说:‘十四,身金色相,身体之色如黄金也’;弥陀偈云:‘阿弥陀佛身金色,相好光明无等伦’;《妙法莲花经》安乐品曰:‘诸佛神金色,百福相庄严’等等。”[9]
上述观点中除第六种观点外,均未引述佛经教义作依据。佛像是佛教教义的艺术表现形式,佛像金身应是相关佛教教义的体现,佛像金身的成因理应从佛经教义中寻找答案。持第六种观点的王惕《佛教造像法》虽然引述佛经,但其引用的后秦鸠摩罗什译《妙法莲花经》时代过晚,无助于揭示佛像金身之成因的教理渊源。
总体而言,学界有关佛像金身之成因的各种观点或脱离佛教教义,或未从现存最早期的佛教文献中探寻其教义依据,迄今尚无佛像金身之成因的专题研究成果。
东汉时期佛教经、像正式传入中土,现存的东汉佛教译经是最早的汉文佛教典籍,可能提供有关佛像金身成因的教义渊源,有助于我们探寻佛像金身理念之滥觞。笔者梳理学界公认的现存东汉佛教译经,发现支娄迦谶(简称支谶)的译经中有关于佛像金身之成因的较为完备的教义内容,故将其整理出来,并结合相关史籍和学界研究成果予以分析,以期为学界同仁提供参考。
一 支谶译经前的佛金色光明身相的理念
(一)汉明帝夜梦金人的传说
东晋袁宏《后汉纪》卷十云:“初,帝梦见金人长大,项有日月光,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其形长大。”[10]南朝宋代范晔撰《后汉书》卷八十八亦云:“世传明帝梦见金人,长大,顶有光明,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帝于是遣使天竺问佛道法,遂于中国图画形像焉。”[11]汉明帝夜梦“金人”,群臣解梦时,将之与西方之“佛”联系起来,说明汉地当时已有关于“佛”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