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辛亥革命开始中国现代国家建设的历程以来，百年中国追求现代化和实现社会政治发展的核心主题和目标就是“富强、民主和文明”^[1]。在当代中国的政治逻辑下，这三个核心主题和目标在某种意义上具有内在的一致性：国家富强需要通过有效的国家建设，人民民主需要通过主导国家建设的政治精英的积极有效的推动，而文明是国家建设和民主发展到一定程度的结果。所以，在研究中国现代国家建设问题时，在追求民主治理的目标时必须高度重视国家建设问题，并将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这样一个伟大而文明的国家最终崛起于世界的东方才具有可能性和持久性。本文以“政治精英更替”的视角来对中国现代国家建设进行一次尝试性的研究，认为通过对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高层政治精英更替的研究去把握中国现代国家建设进程中的相关问题是可行的进路，而且对当前的中国国家建设具有强烈和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 中国国家建设研究：政治精英更替的视角

（一）中国现代国家建设的政治逻辑

任何一个有历史的社会，其走向现代国家^[2]都不能脱离其自身的历史和国情，这对于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东方大国更是如此。历史虽然不能完全决定这些国家的现在与未来，但其深层次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因为一个社会发展有其自己的逻辑，而且具有路径依赖的特性。中国从古代国家走向现代国家的历程就是在这样的逻辑和特性的指导下进行的。

古代中国是一个农耕文明下的平铺化社会，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国家（或政府）对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发展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可以说，在这样官僚主导的行政性帝国体系下，政府及其构成的主体官僚士绅—政治精英的统治与治理是一个社会得以存续和发展的重要保障。

近代中国社会面对现代化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传统的官僚精英主导的帝国体系无法超越传统与现代之间巨大的鸿沟，实现走向现代国家的转型，而成为一个全面涣散的原子化的社会。在孙中山等革命精英的积极推动下，辛亥革命终结了延续2000多年的帝国体系，开启了走向民主共和、建设现代国家的历史新篇章。然而，传统中国社会由于是在帝国体系下被整合为一个整体的，因此缺乏强大的自组织力量和机制来实现自身的整体整合，因而，这样的社会的组织、运行和发展依然对国家、政府和政治精英有着强烈的依赖性。这种强烈的依赖性就决定了传统官僚帝国崩溃以后新的国家形态未能建立起来，孙中山等人试图走一条“军政、训政和宪政”的现代国家建设之路的努力最终以失败告终。^[3]

现代中国的国家建设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进行的。事实上，“1911年的辛亥革命留下的遗产是一个完全不可信任的政治传统，它并未给它的继任者提供指导原则，而是导致了促使国家进一步分裂的政治真空。……然而，真正的权力和权威需要能对国家危机做出可靠反应的精英集团。……在需要新的领导和政策的情势下，中国共产党人的威信与他们的竞争者一样好，最终还更好。中国共产党……它成了中国革命的一个代表者，并且是它未来的一个主宰者”。^[4]在辛亥革命之后，中国全面开始现代国家建设的努力，中国现代国家成长的历史也由此开启。在这个历程中，中国共产党扮演了核心角色，其高层政治精英集团成了主导性力量。中国共产党与中国现代国家成长之间深刻的内在联系，决定了中国现代化发展的历程，也决定了中国现代国家成长的内在逻辑。所以，要把握中国现代国家的成长，就不能不把握中国共产党与现代国家成长之间的关系与互动。^[5]邹谠先生就曾指出：“20世纪中国政治的一个特征，就是政党及其领袖的决策对政治发展的影响，在一个更长的时期中，比其他国家更直接、更重大、更显而易见。”^[6]

所以，由上可以初步得出如下结论：由古代中国、近代中国一直到现正处于大转型进程中的现代中国，任何一个转型社会都必须有一个主导力量和相应的轴心制度来支撑，这样才能应对变革社会中的各种压力、危机和挑战，保障经济、社会和国家转型的有效、稳定进行。结合上面的相关论述，笔者对古代以来到当代中国的社会状况、主导力量、国家形态和轴心制度作一归纳总结和比较，以期让读者更好地理解本文分析的内在逻辑所在（参见表1）。

表1 中国社会状况、主导力量、国家形态和轴心制度比较分析

表1 中国社会状况、主导力量、国家形态和轴心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