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发生以来，西方一直都没有停止对资本主义制度困境的反思。早在2009年3月，英国《金融时报》就曾开设专栏讨论“资本主义的前途”，西方政要和知名学者也不断就资本主义问题提出各种见解主张，如法国前总统萨科齐倡导“调控型资本主义”，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宣扬“社会民主主义式的资本主义”，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则指出“当下的全球化资本主义模式正在蚕食自由民主主义所依赖的中产阶级社会基础”。然而，正如美国《时代》周刊所言，在解释金融危机和资本主义困境方面，所有的“替罪羊”都被揪出来批判，但仍是“隔靴搔痒”。时间已经过去四年，但美欧等资本主义国家仍看不出走出困境的希望。在此背景下，2012年初召开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以“大转型：塑造新模式”为主题，在“20世纪的资本主义是否适合21世纪”这一论题之下，推动西方政商学界对资本主义进行更加深入和全面的批判。不少西方主流媒体惊叹，这种讨论在达沃斯论坛这一曾致力于推动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场合出现在过去绝对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当前西方对资本主义的新一轮反思从长期趋势和长远问题出发，从过去探讨金融、财政、福利等外围政策的改良延伸到剖析自由市场模式特别是“新自由主义”的深刻缺陷，并较多论及中产阶级命运、民主政治困境等资本主义制度核心要素问题，表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寻求变革、脱困自救的危机意识进一步增强，但同时也在大力炒作“国家资本主义”等话题，企图以维护国际规则为幌子对新兴国家的发展制造更多障碍和约束，值得我国高度重视。

一 “资本主义的营业执照受到质疑”

将当前西方各界对资本主义的反思略作梳理，可归结为以下几种主要论调。

首先，认为资本主义已失去“道德的罗盘”（moral compass），难以兑现对普通民众的承诺，其合法性受到深刻质疑。英国财政大臣奥斯本刊文指出，资本主义有失去“营业执照”的危险。资本主义的合法性危机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资本主义经济严重失衡，劳动者价值遭轻视，劳资关系恶化，“失业问题成为资本主义的黑洞”。一方面，“工人不再被视为人力资本，而成了纯粹的成本”。另一方面，“过度红利制度使经理人收入与资本家利益紧密挂钩，放任无度的高薪福利败坏了经理人的从业风气”。2010年，在仍未摆脱金融危机的情况下，美国大企业CEO平均年收入为1080万美元，比2009年增加了28%，而普通工人平均年薪为33121美元，只增加3%，CEO收入是普通工人的325倍。此外，失业问题正变得日趋严重，国际劳工组织2012年世界就业形势报告指出，目前全球平均每3个工人就有1人失业或处于贫困状态（共计约11亿人），而未来10年需要创造6亿个工作岗位。其二，经济不平等日益加剧，社会流动性降低，普通民众生活水平明显下降，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始于2009年的“占领”运动是这一现象的突出表现。2012年初，美国皮尤中心公布的最新调查结果显示，美国民众对于阶级冲突的认知正在增强，66%的受访者认为富人和穷人之间有“非常强烈”或“强烈的”的冲突，这一比例比2009年上升19%。其三，自由市场沦为少数精英和精英联盟的牟利和营私工具，“人们对于自由市场的信念摇摇欲坠”。人们原本相信自由市场可以赋予其大致均等的机遇，任何人无论出身和背景，凭借自身努力就可获得成就，赢得社会尊重和地位，但如今这些神话似乎已经破灭。金融精英以及其他社会领域的精英阶层形成牢固的利益联盟，贪婪逐利且“负赢不负亏”，不顾社会责任，漠视大众利益，运用政治权力阻碍改革，致使民众不得不为“大而不能倒”的金融投机企业埋单，并承受危机冲击和政府缩减公共开支带来的双重影响。正如英国《每日邮报》的评论文章所言，这场危机及其所导致的社会动荡表面上看是少数金融精英或金融垄断资本与普通民众之间的对立，从深层看则是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的基石正在动摇。

其次，认为资本主义仍是“不完美制度竞赛”的优胜者，只需自我改良，即可重获新生。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辩称，资本主义在历史上不断取得成功，为人类社会创造了巨大财富，腐败、贪婪和不平等并不是资本主义的特质，收入不平等的加剧更多是全球化和技术创新的后果。曾在奥巴马政府担任白宫经济委员会主席的哈佛大学教授萨默斯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