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安倍经济学与高桥财政的相近之处

所谓“安倍经济学”（Abenomics），是指自2012年12月26日再次担任日本首相的安倍晋三所倡导并推行的一系列经济政策的统称。其基本方针包括三个方面，也被称为“三支箭”，即大胆的金融政策、机动的财政政策、激发民间投资的增长战略。安倍经济学的具体政策指向主要包括：将通胀目标设置为2%；促使日元贬值；政策利率降为负值；无限制实施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大规模的公共投资（国土强韧化）；日本银行通过公开市场操作购入长期国债等。2013年6月14日，日本内阁会议正式决定了激发民间投资的增长战略，即所谓的“第三支箭”。该增长战略由三大支柱构成，即日本产业重振计划（内容包括完善关于促进企业重组和设备投资的法律制度，创建国家战略特区，扩充对养育子女的支持等）、战略市场创造计划（内容包括搞活与医疗相关的产业，开展电力体制改革，增强农业竞争力等）和国际展开战略（内容包括推进TPP等国际经济合作，扩大基础设施出口，促进动画、漫画、时装、食品等具有日本特色的文化、商品、服务的国际化等）。安倍内阁在成立近半年才出台的这一增长战略只不过是以经济产业省为首的各个政府部门的“作文集”，从中没能看到政府所要推出的增强企业竞争力及增加国民收入的基本政策。

安倍内阁倡导并推行前“两支箭”的主要内容旨在促使日元大幅贬值，在实施大胆的财政扩张政策时，由中央银行承销巨额国债，同时加大推行公共事业。从日本经济的发展历史来考察，这些政策都无任何新意，这一政策组合的源头可以追溯至20世纪30年代的高桥财政时期。从某种意义上说，安倍内阁正在推行与摆脱大萧条相似的政策，或者说，如今正在重复与80年前的高桥财政几乎没什么两样的政策。

所谓“高桥财政”，是指日本在1931年12月到1936年2月所实施的由大藏大臣高桥是清独创的财政政策。高桥财政的背景如下。（1）昭和恐慌。1930年1月，滨口内阁采用旧平价（根据1897年制定的货币法所规定的水准，1日元等于0.75克黄金或100日元兑48.845美元，与新平价即滨口内阁成立时的水准100日元兑40美元左右相比，日元汇率被上调）实施黄金出口解禁政策，导致日本经济陷入严重萧条，再加上1929年10月美国华尔街股市暴跌引发的空前萧条正好波及日本，日本经济受到双重打击，日本的主要出口商品生丝对美国等海外市场出口锐减，黄金大量流出，物价暴跌，在城市，企业大批破产，失业剧增；在农村，蚕茧价格暴跌，出现饥民遍野的惨状，史称“昭和恐慌”。（2）“九一八事变”。1931年9月日本发动了侵略中国东北的“九一八事变”，致使日本军费开支失控，紧缩财政政策事实上已难以为继。除上述两点之外，受世界大萧条的影响，1931年9月，英国宣布脱离金本位制，这对当时包括日本在内的仍然推行金本位制的世界主要国家造成了重大冲击。1931年12月，犬养毅内阁上台，任命高桥是清担任藏相。高桥上任伊始就决定脱离金本位制度，开展银行券发行制度改革，出台替代金本位制的有管理的货币制度。随后，高桥推行由日本央行承销新发行的国债来筹集财源的大胆的财政扩张政策。从表1可以看出，由高桥的前任井上准之助藏相编制的1932年度初始预算从15.31亿日元猛增到20.45亿日元，财政支出规模迅猛扩大30%以上，其中，新增加的公共事业费在半年间追加了1.6亿日元。^[1]也就是说，不是追加社会保障经费，而是选择了通过大量追加公共事业扩大就业，开展基于自助的社会救济。从财政收入来看，租税收入由7.36亿日元减少到6.96亿日元，而公债及政府借款收入由1.2亿日元猛增到6.6亿日元，1932～1936年度公债及借款收入占日本一般性财政收入的比重平均高达31%，而这一比例在1931年度仅为8%。

表1 日本的一般会计岁入及其构成

值得关注的是，这些新增的财源都由日本央行承销，可以说是空前的财政扩张政策。这就导致日本政府债务余额特别是长期债务余额持续上升，由井上财政末期1930年度的68.43亿日元，到高桥财政结束的1935年度末首次达到105.25亿日元，其中长期债务余额由59.56亿日元升至98.54亿日元，占名义GNP的比率从46.6%上升到57.5%（参见表2）。

表2 日本政府债务余额

日元贬值带动出口增加，在上述财政扩张政策累加效应下，日本经济从多年萧条之中摆脱出来。高桥财政取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