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14日，日本内阁公布了经过精心准备的今后十年的经济发展战略。这份内容多达250多项的“日本再兴战略”，并没有受到各方面的欢迎和好评。推出以后，日本股市不升反落，从民间智库到各研究机构的经济学家都没有对此表达期待。为什么市场各方都不看好安倍的产业振兴战略呢？日本经济真的要继续延续“失去的20年”之势吗？本文从创新类型和劳动市场变迁的角度考察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长期停滞的原因，指出：日本经济在完成了对发达国家的追赶之后，没有能够及时进行包括劳动市场在内的制度改革，加上人口老龄化，是导致日本经济长期停滞的根本原因。安倍首相的“第三支箭”并没有真正打算对包括劳动市场在内的各种制度进行根本性改革，所以，从长期来看，日本经济不可能得到根本性的好转。

一 日本经济的长期停滞及其原因

1992年日本经济泡沫破灭，经济进入长期停滞状态。如图1所示，1992～2012年的21年间，日本经济（算术）平均增长率不到1%，只有0.84%。不仅与同时期中国的10.35%没法相比，就是较之美国的2.59%也相差甚远。

图1 日本、美国和中国的经济增长率（1988～2012年）

进入21世纪以后，针对“失去的10年”（1992～2001年的平均增长率只有0.85%），日本经济学界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认为导致经济增长停滞不前的主要原因是由不良债权所导致的金融机构的功能不全，由通货紧缩所带来的需求下降等。^[1]但事实是，21世纪头十年，在不良债权得以解决、银行重新获得融资功能以后，日本经济仍然没有能够摆脱继续停滞的厄运。针对日本经济“失去的20年”，一桥大学教授深尾京司及其团队力图从一个更广阔的背景来解释日本经济长期停滞的原因，并提出恢复经济增长的药方。深尾认为，导致日本经济长期停滞的主要原因是20世纪70年代起持续至今的由超额储蓄所带来的总需求不足，解决日本经济长期停滞的处方应该开在怎样提高总需求上。为了提高总需求，深尾提出了诸如增加IT投资、吸引外国投资、鼓励在海外的日企回归等具体的政策建议。^[2]但是，日本专家的研究很少直接涉及日本经济深层结构的问题。

应用新古典经济学的增长会计公式，我们可以把经济增长率分解成资本增长的贡献、劳动增长的贡献和技术进步（TFP）的贡献。^[3]日本学者对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日本经济增长进行了很多增长会计公式的分解。这种分解由于所使用的模型和数据（比如宏观数据、行业产业数据或企业微观数据）不同，所得到的结论并不完全相同。下面所引的是最近的一个研究（见表1）。

表1 日本经济的增长会计（1970～2009年）

从表1可以看出，20世纪70年代以后，促进日本经济增长的资本、劳动和技术进步的贡献度都在不同程度地下降。特别是支撑日本70年代高速增长和80年代稳定增长的最重要因素——技术进步的贡献度从2.5%以上下降到1%以下。尽管从绝对值看，技术进步的贡献依然是维持日本经济增长的最大因素，但从其下降绝对值来说也是幅度最大的。按照克鲁格曼所强调的只有技术进步才是维持经济长期可持续发展的观点，技术进步贡献度的下降对日本经济长期发展而言应该说是致命的。图2描述了日本和美国技术进步的比较。从图2可以看出，1996～2010年日本TFP增长率平均为0.89%（日本到2008年），美国为1.21%。

图2 日、美技术进步（TFP增长率）的比较（1995～2010年）

促进技术进步的因素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应该是研发。一个国家研发投资的大小可以通过研发密度（Density of Research & Development Expenditure）来比较。研发密度，我们可以定义为研发支出相对于GDP的比例。^[4]图3描述了日、美、中三国1996～2009年的研发密度的比较。平均而言，日本的研发密度为3.14%，美国为2.66%。中国从1996年的0.57%增加到2006年的1.47%，但与日本和美国相比差距仍然很大。

图3 日、美、中研发密度比较（1996～2009年）

实际上，20世纪70年代以后日本的研发密度一直很高，70年代以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5]根据以上数据，我们可以得出结论，70年代以来日本研发投资所带来的技术进步效果在90年代以后明显下降。也就是说，同样的研发密度不能带来同样的技术进步效果。如果日本能继续保持70年代以来的技术进步，那么即使由于劳动力人口下降所带来的劳动贡献减少，日本也不会经历“失去的20年”的长期经济停滞。在这个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