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创新”还是“innovation”

“创新”一词是当下中国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同时也是含义最多的一个词。在经济领域，诸如产品创新、技术创新、组织创新、市场创新、商业模式创新；微软的创新，乔布斯的创新；区域创新、网络创新；国家创新体系等。在社会学、政治学甚至文化艺术领域，“创新”概念运用也越来越多。例如，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创新”一词用了56次^[1]，被广泛应用于经济、社会、文化、外交、军事等各个方面，诸如“社会创新理论”、“创新型社会”、“党的创新理论”、“文化创新”、“理论创新”、“概念创新”、“思想创新”、“科技创新”、“改革创新”、“实践创新”、“创新型执政党”、“创新驱动”、“金融创新”、“协同创新”、“哲学社会科学创新体系”等。现在，甚至在人才培养中我们也喜欢用创新来描述。

总之，当前的汉语语境中，“创新”一词涵盖的内容太多了，既可以当名词，又可以当动词。人们往往把凡是新的而且属于正面的事物或者现象，以及达到这种现象的过程都叫作“创新”。这样一来，“创新”变得与继承、守旧、坚持、保守、固执等概念相对，成为发明、创作、发现、灵感、勇气、智慧、改革、发展、变化、新颖、改变的综合体和代名词。

然而，在学术界，尤其是国外学术文献中，与汉语“创新”一词相对应的“innovation”则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一个具有特定内涵、边界相对清楚的概念。相对而言，汉语“创新”概念的外延大得多。一方面，“innovation”概念外延内涵相对确定；另一方面，“创新”无处不在、无所不包，必然导致“创新”概念的泛用和误用，无论在中外学术研究交流，还是政策比较研究中都易产生歧义和不利影响。

二 中外“创新”概念辨析

（一）中文语言中“创新”到底指什么？

首先来看中国语言体系中的“创新”二字的含义是什么。创新在汉语中并不像“科学”一样是个舶来品^[2]，它是土生土长的汉语词汇。《现代汉语词典》对“创”（chuang，四声）的解释是“开始做、初次做，例如首创，创新纪录”；对“创新”的解释是“动词，抛开旧的，创造新的，例如，勇于创新，要有创新精神。名词，创造性、新意，例如，那是一座很有创新的建筑物。”^[3]因此，创新在中文中的本来含义就是“辞旧迎新”，所以，“创新”可以用在广泛的语境中。

在学术领域，从“中国知网”搜索相关文献可以发现，自1949年以来，题名含有“创新”二字的学术论文共有413711篇。而且，最早应用“创新”概念的学术文章既不是来自经济领域，也不是政治领域，而是在文学、电影等艺术领域，1961年丘世友发表在《中山大学学报》的学术论文：“刘勰论文学的继承和创新”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早的以“创新”为题的研究论文。通过检索发现，从建国一直到80年代初，含有“创新”为题的学术论文基本来自文学艺术领域，主要是指文学艺术领域的推陈出新。

（二）‘innovation’的含义

汉语中“创新”概念的广泛应用源于传统，本无可厚非，但是，英文中的一个词被对应翻译成了“创新”，它就是“innovation”。而“innovation”的概念、内涵以及外延则与中国的“创新”含义有很大出入。从原始字面意思看，“innovation”有两层意思：一是新观念、新方法、新发明的“导入”，“the introduction of new ideas，methods，or inventions”，或者观念、方法、发明本身^[4]。从词语的释义上，“innovation”与“创新”有相通的地方，但是，“innovation”更强调了新观念的导入（introduction），也就是说强调了它的实践一面。

由于经济学家熊彼特的贡献，人们在学术领域对“innovation”有了更明确的定义。在创新经济学领域，人们谈及“innovation”，就必然提到20世纪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他在他的成名经典《经济发展理论》中，首先提出了“创新理论”（Innovation Theory）。在那里，熊彼特对“innovation”进行了明确完整的定义，成为后世研究的出发点。他认为，“innovation”是一个经济概念，而不是技术概念，是经济生活中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重新组合，是将技术等要素引入生产体系使其技术体系发生变革的过程，“innovation”是对现存生产要素进行创造性破坏。因此，它是指改变一种生产函数，或者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熊彼特对创新的定义逐渐成为学术界对“innovation”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