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发展概念由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在《1990年人类发展报告》中首次提出，经过近20年的普及和推广工作，人类发展概念所强调的不同于经济发展、社会发展的内涵已逐渐被世界各国接受。人类发展是一个国家和社会发展的终极目标和优先议程已经成为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共识。经过全球诸多优秀学者的共同努力，“人类发展”不仅仅是社会发展目标，也逐渐被丰富为一个在更广阔范围内有效解释社会进步程度的分析框架。关于中国的发展，有诸多不一致甚至截然相反的诠释角度和判断。如：“经济奇迹”还是“经济畸形”？“政治改良”还是“政治改革”？“社会进步”还是“文明式微”？这些矛盾性的结论归因于语境和评判标准的不同。“人类发展”是被全球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发展程度的国家普遍接受的概念，在这个框架中分析中国发展的得失，无论是对中国执政者还是中国政府批评者来说，都将更具现实意义和说服力。

扩大人的选择、实现人的能力增长和权利保障是“人类发展”框架的核心理念。在这些领域内，中国的意识形态、官方政策、政府行动和社会实践中出现了哪些变化和进步？超越经济指标，从“人”和“权利”的角度出发，在“人类发展”的框架内分析中国近年来的发展得失，将会得出哪些结论和启示？下文将对这些问题进行回答。

一 “人类发展”的内涵：能力提升与权利保障

写作《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1990》的研究团队在分析过去30年人类发展记录、总结14个国家在促进经济增长和人类发展方面的经验的基础上，首次摆脱以收入评价发展，转而关注人类的长期福利，明确提出发展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扩大人类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各领域内的选择权，增加收入是扩大人类选择权中的一个，但不是唯一的一个。1990年之后，每年的《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都通过对不同主题的阐释，调整和丰富了“人类发展”的内涵（参见表1），涉及的主题包括：发展权、选择权、参与权、表达权、自决权、公共支出和新技术“以人为重”、国际合作、环境的可持续性等。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对某些具体主题和实践原则有许多争议和讨论，但“人类发展”的基本理念是被广泛接受的。这个理念是：人类尊严、全民人权、自由、平等、公平和社会正义是所有社会的基本价值，人类发展的目标是扩大人的选择能力和自由权利，并最终让所有人过上有尊严的生活。^[1]

表1《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历年主题（1990～2008）^*

扩大人的选择能力包括从公共品提供的角度保障人的基本生活需求、扩大人的选择范围，自由、公平和正义的目标则涉及制度设计和制度安排领域的权利保障。现在广泛用于评价各国发展成就的“人类发展指数” （Human Development Index）是“人类发展”理念中“扩大人的选择能力”部分的产物，人类发展指数（HDI）包括预期寿命、成人识字率和人均GDP三项具体指标，这三个指标分别反映了人的长寿水平、受教育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代表了人类的三种能力：（1）健康长寿的能力；（2）获得文化、技术和分享社会文明的能力；（3）摆脱贫困和不断提高生活水平的能力。^[2]为了适用于不同发展背景的国家并且避免意识形态上的争议，人类发展指数的设计回避了人权、自由、社会正义等权利保障方面的内容。

从人类发展以人的自由、富足和尊严为目标出发，评价人类发展的状况并不局限于人类发展指数中所体现出的“能力提升”部分。人类发展的关键不仅仅是发展了多少，更重要的是发展了什么和如何发展。^[3]以公平和正义为原则的权利保障是人类发展无法回避的内容。在对《人类发展报告（1990～2009）》、《世界人权宣言》、《经济、社会、文化权利国际公约》、《公民权利与政治权利国际公约》进行归纳总结的基础上，笔者提出了包括促进能力提升和提高权利保障两部分内容的更为具体的“人类发展分析框架”。（见图1）对应于人类发展的两个目标，以政府为主体的多元治理体制需要具备和发挥一系列的功能。以这些功能要求为标准，可以考察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和社会设置是否以及在何种程度上符合人类发展的需求。我们将在“人类发展分析框架”内梳理中国近年来的发展得失，解析下一步的发展侧重点。

图1 人类发展分析框架

二 中国人类发展与权利保障现状——以促进人的能力提升为主

197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