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变迁：在单一与多元之间

本章主要以企业所有制结构或企业组织形态为视角，对中国企业60年发展之路进行了解读，认为中国企业大体走过了一个V字形线路，即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相对多元，逐渐收缩到单一状态，改革开放新时期又回归多元，更准确地说，是催生或重组了新的多元格局。这一视角充分肯定了所有制及其变革对于中国企业发展的决定性意义。60年跌宕起伏、充满变迁的历史经验说明，单一公有制不可能培育出市场经济的微观主体，无法使企业在竞争、分散决策、各种资源的自发动员能力等方面获得市场激励。因此，在单一与多元之间作出抉择，最终走上多种所有制共存共荣的阳光大道，正是现代市场经济在中国的伟大实践，它几乎概括了现代经济学的全部本质。

以1978年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可将从1949年新中国成立至今的60年划分为前30年和后30年，60年中国企业的发展或变迁也可将前后两个30年作为分析研究的基本范畴。这就是说，前30年中国企业的所有制结构主要是从多元逐渐收缩甚至倒退到单一，而后30年则以改革开放为动力、为杠杆，改变了单一公有制的垄断状态，回归并优化了不同所有制企业并存的多元格局。从变迁的走向分析，前30年基本上是下行轨迹，而后30年则是上行路线；而从变迁的最终结果看，这60年依然是积极向上、充满希望的。中国企业的这种充满变迁的曲折发展道路，至少在经济学研究的思维与分析方法上可给出两点重要启示。

一 必须慎言“创新”

历史往往是“供给”思维素材与方法的富矿。创新令人着迷，但颇有意思的是，很多为现代人所做的事或被称作创新的事，其实在历史上已为前人做过或探索过。比如改革开放以来，我们致力于促进多元化的企业所有制结构的形成，其实这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就早已存在，至少已具雏形。这说明符合客观规律的东西、堪称原理性的东西、具有“普世价值”的东西，都是不可抗拒的，而且一定是经过人类社会的广泛实践和历史潮流的深刻洗礼后沉淀下来而极富生命力的，即使一时偏废，终究也要回归乃至发扬光大。如果没有历史眼光的足够延伸，看不到多种所有制并存的企业格局在新中国成立之初曾经被时代所选择、被人民所选择，并且在客观效果上大大促进了当时社会生产力的解放与发展，那么，我们就会简单地、肤浅地夸大此后的所谓创新，甚至会无知地认定这是什么“原始创新”。

回瞻历史，可以丰富人们的思维素材与方法，以便在一个应有的时间长度中更为准确地把握事物演变的特定规律与本质，比如中国企业60年的发展或变迁之路，就比仅仅截取前30年或后30年要更具历史的厚重感、更具事物内在的完整性、更具鞭辟入里的说服力，也更具确凿的实证和数据来说明单一地或者绝对排他地奉行“国有至上”的荒谬性和危害性，从而获得更多的史实支持，更加坚定不移地相信从单一走向多元作为必由之路的真实性、真理性以及进步性；同时，在此基础上去追求或拓展真正意义上的创新乃至“原始创新”。这也说明，真正的创新尤其是“原始创新”，永远是稀缺的，因而也永远有巨大空间，需要并值得一切有志之士去努力、去奋斗、去有所为。

二 必须关注“并存思维”及其文化基因

中国渐进改革模式的价值取向及未来趋势，以及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大力发展非公有制经济等，在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及其显在的和潜在的种种制约。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全方位看，中国近现代为何对人类社会无多原创贡献？中国为何选择渐进改革模式？为何前30年搞单一公有制最终行不通，而后30年搞兼容并蓄的多元化取向的改革开放则深受人民大众拥护和支持？在我看来，这均与“并存思维”相关，而“并存思维”的实质不外乎是在悠久历史中积淀甚深的中庸思想。中庸思想一方面会影响甚至束缚极需冲击力支持的原创贡献，另一方面其本身就有一定的原创性或原创色彩，具有很强的民族文化特征。

改革开放以来，价格改革的双轨制、将发展体制外的经济成分与启动体制内的国有企业改革相并举的战略安排，以及“一国两制”、两个“毫不动摇”（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地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提法与做法等，均可看做是中国的独创或原创。

传统文化的影响，对于所有中国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