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98年秋季和1999年春季经济蓝皮书中，笔者曾在对统计数据进行分析的基础上，先后撰写过两篇探讨中国需求不足成因的文章。认为，造成中国需求不足的原因主要是消费需求不足，而消费需求不足又是居民收入长期滞后于经济增长的结果，并据此提出了一些提高居民收入的建议。

由于以上分析都是在对统计数据分析的基础上进行的，所以仍属浅层次的分析，尚未从理论高度把握造成上述结果的深层原因。

从经济理论分析的角度看，问题恰恰是，居民收入增长为什么会滞后于经济增长？它是怎样发生的？以及在此基础上为何会形成消费需求不足并进而扩展为需求的整体性收缩？它们背后起作用的具体经济机制是什么？只有回答了这些问题，才能把我们的认识奠定在一定的理论基础上，真正把握支配中国经济运行的规律性因素，为政策制定提供可靠的依据。

本文将要探讨的就是这些问题。

以下分为4个部分。为了把分析引向深入，揭示中国目前需求不足的深层原因和形成机制，在第一部分简要地提出了一个理论思路，它虽然是理论化的分析，但敏感的读者不难从中感到中国的现实。第二部分首先结合中国实际说明了中国需求不足形成的具体过程，实际是对上述理论的应用；其次用较多的篇幅探讨了如何提高居民收入。在计划体制下，提高居民收入只要做一个计划即可，困难不在于发票子，而在于有没有相应的商品供给。现在则不同，我们面对的基本上已是一个市场化的环境，提高居民收入必须遵从等价交换的原则，增加消费必须达到促进资金良性循环的目的，才能真正使经济活跃起来。这正是我们当前提高居民消费的难点所在。为此，笔者分析了一系列提高居民收入的途径，探讨了它们各自的成效与可行性。第三部分简要探讨了需求问题与结构问题的关系，意在说明二者在政策中的各自地位。第四部分是一个总结。

一、一个简要的理论分析框架

据笔者的粗浅了解，宏观经济学发展到今天，虽然已经形成了不少学派，但似乎都不便于说明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特别是无法说明其背后起作用的经济机制。可能正是因此，笔者首先想到的是马克思的市场价值理论。^[1]正如刘易斯所说，发展中国家面对的不是一个新古典经济环境。除二元结构外，作为一个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还有更为复杂的特点。所以马克思的市场价值理论在笔者看来似乎更能说明我们所面临的供求互动问题，特别是更符合当前中国多层次生产力并存的实际。作为一种尝试，本文只是在很有限的意义上借用这一理论的一部分提出了一个简单的分析思路。

假设某一产品市场，由具有优等、中等、劣等3种不同生产条件的生产者共同向市场提供产品。为了简化起见，分别把他们称为优等生、中等生和劣等生。这种称呼并不带好恶成分，它们的含义完全是中性的，只不过表明生产的物质和技术条件的不同。

生产条件不同，意味着劳动生产率也不同，所以他们各自产品耗费的劳动也不同（包括活劳动的花费也包括物化劳动的耗费）。因此，按照马克思的话说，这些产品中包含的价值也不同。优等生由于生产条件好，劳动生产率高，所以他生产的每一件产品中包含更少的价值，或更少的劳动。而劣等生由于生产条件不如人，劳动生产率低，所以他生产的每一件产品中包含的劳动不仅多于优等生的产品，也多于中等生的产品，因而也包含更多的价值。而中等生则介乎二者之间。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产品的市场价值（或者说市场价格）会是怎样的呢？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同种产品在同一市场只能有一种价格。但是，具体的价格水平会是怎样的呢？

按照马克思的回答，会有3种可能：或者由优等生产品的个别价值决定所有产品的市场价值（价格），或者由中等生产品的个别价值决定整个产品的市场价值，或者由劣等生产品的个别价值决定整个产品的市场价值。具体结果会怎样，在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市场的供求状况。

当市场需求旺盛时，全部产品都可以售出，劣等生产条件下生产的产品价值也能得到实现，这时决定该产品市场价值的事实上是劣等生产品的个别价值。相反，如果需求不足，只有那些在优等生产条件下生产的产品价值才能得到实现，这时实际上就是由优等生产品的个别价值决定全部产品的市场价值。否则，就会由中等生产条件的产品个别价值决定全部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