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3年09月 |
20世纪30年代的广西农业危机,是全国农业危机的一个缩影。危机从清末龙州、梧州、南宁三口开埠通商已经潜伏,并在1930年代初爆发,1933—1934年达到高峰。危机的产生,除了传统的封建剥削,根本原因还是帝国主义的军事侵略和经济掠夺,突出表现为洋货与土货、工业品与农产品价格“剪刀差”不断扩大。它一方面使广西进出口贸易逆差上升,现金大量外流,导致省内尤其是农村金融枯竭,财政拮据;另一方面使农民所付价格远大于所得价格,农副业收入无法补偿生产和生活资料的消耗,导致农业生产、再生产无法正常进行。农业危机在官府和民间引起了极大的震荡和惊恐,广西省府当局为此采取了两项措施:一是约请专家进行实地调查;二是发起“广西经济出路”征文,在报刊开辟专栏展开讨论。[1]征文和讨论反应热烈,参加者按其观点,可分为“重农派”、“重商派”、“农工商并重派”、“彻底拯救派”等多个派别。“彻底拯救派”提出,欲求广西经济出路问题的彻底解决,必须赶走帝国主义,变革生产关系,以社会主义制度取代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制度,确信只有社会主义制度才能彻底消除经济危机的根源。不过这些办法都还停留在思想认识层面,未能付诸实施,而国民党广西省政府更不会同意和实施这一办法。这样,废除封建制度和封建剥削、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彻底解放生产力、消除危机根源的历史使命,就落在了中国共产党人的肩上。
一 从入不敷出的农户经济看农业和乡村危机
封建半封建制度下的农业生产,是一种直接或间接供家庭成员消费的简单再生产,作为农业生产主体的小农家庭,既是生产单位,又是消费单位,家庭收支平衡,能够补偿生产中的物资和体力消耗,是维持农业简单再生产(包括劳动力再生产)的起码条件。然而,20世纪30年代的大量资料显示,广西大多数或绝大多数农户入不敷出,生产、生活无以为继。
1933年秋冬,中央研究院社会研究所应广西省政府约请,对鬰林、藤县等12县1248家农户进行抽样调查,[2]并筛选其中780家农户[3]的调查资料整理出版(筛选标准和农户情况不详),重点是农户收支,不过资料不太完整,[4]没有准确反映农户收支及入不敷出的真实状况。原始资料已大部散失,仅鬰林、藤县、果德等三县322家农户的调查表被保存下来,十分珍贵。[5]现对这部分原始表格加以综合整理,或许更能准确地反映当时的农户经济和农村状况。
鬰林、藤县、果德三县的自然环境和农业生产条件不尽相同。位于桂东南的鬰林、藤县,耕地大部分为水田,稻谷可种两季,旱地较少,只占全部耕地的13.5%。地权高度集中,调查的215家农户中,50.2%是无地户,68.3%的水田属于租佃经营。果德地处桂西山区,虽可种植两季稻作,但土地较贫瘠,缺乏灌溉水源,只能种植一季。旱地比重亦较高,占耕地的37.9%。不过地权较分散,调查的107家农户中,无地户只有4户,85%的农户为自耕农,只有4.5%的水田是以租佃形式经营的。旱地的租佃经营比重略高,也只占16.3%。[6]这种情形在南方地区并不多见。三县农户经营规模也有明显差异,鬰林相对较大,62.9%的农户水田耕作面积在10亩以上,平均为14.9亩。藤县最小,87.9%的农户水田耕作面积不足10亩,41.8%的农户不足5亩,平均只有6.6亩。果德虽然49.5%的农户水田耕作面积超过10亩,平均为11.4亩,但因只种一季,实际种植面积并不比藤县大。
三县自然条件、地权分配和农户经营规模虽有差异,但农民经济困窘、入不敷出、无法维持简单再生产的情形,则完全一样。三县各类农户的盈亏户数比较见表1。
三县322家农户中,盈余的34户,占10.6%,亏折的288户,占89.4%,亦即近9成的农户入不敷出。从县区看,鬰林、藤县、果德亏折农户比重依次为87.1%、89.0%、92.5%,呈递升态势,这同三县自然环境、农户经营规模不无关系,不过差别不太明显。不同类别农户的差别则更大一些。其中半自耕农情况稍好,亏折户占87.8%,佃农最为严重,亏折户达93.7%,藤县佃农仅有1户盈余,果德佃农、半自耕农则全部亏折。不过由于某种原因,自耕农的亏折农户比重更高于半自耕农。[7]
表1 1933年广西鬰林等三县各类农户家庭收支盈亏户数统计
广西农户不仅普遍亏折,而且亏折数额不小。上述被抽取的780家农户,平均每户年收入293.9元,支出325.8元,亏折30.9元,相当收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