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城市社会学中的“空间”

齐美尔是第一个对空间问题进行理论分析的社会学家，其关于空间分析的精辟之处在于提出了空间的五种属性，即空间的排他性、分割性、固定性、接近或远离性和制约性。^[1]真正把空间引入经验研究的是社会学的芝加哥学派，“他们试图从空间的视角来揭示城市社会中的人与城市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但芝加哥学派的帕克与伯吉斯等人只从技术决定论和均衡适应的角度考察了城市的空间模式，对空间模式背后的社会动力缺乏深入探究”^[1]。到了20世纪70年代，列斐伏尔具体分析了空间如何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商品而存在，由此开启了新城市社会学。他们将城市中的一切东西与整个国家经济秩序重建乃至世界政治体系结合起来。但是值得反思的是，这样一来，城市社会学与一般社会学的边界还是否存在？对此，美国另一著名的城市社会学家赫伯特·甘斯指出：新城市社会学的研究视角难以为分析提供边界，并很快地由城市转向国家层次，但是如果分析层面一旦转向后者，那么再回到城市就会很困难。^[2]

所以，城市问题的复杂性“使人们需要运用有关学科知识，对研究对象进行多角度的观察，以求得尽可能全面的解释。纵观城市社会学的发展历程，是一个不断融合相关学科的过程。空间一直是城市社会学关注的重要内容，这使得几何学、地理学、建筑学、规划学等传统空间学科的研究方法和理论内容一直渗透于城市社会学的研究中”^[3]。

基于以上讨论，本文以此为出发点，结合行为地理学、社会心理学的理论来探讨“城市人”与“城市空间”的互动问题——居民如何形成城市意象？在新城市社会学的讨论焦点集中于“城市人”的背景下，相信本文“回到城市”的努力是有意义的。

二 新的视角：城市人如何反映城市空间

（一）认知地图的提出

1.认知地图的含义

“认知地图”一词由格式塔派心理学家托尔曼（Talman）创造。“格式塔”意指形式或图形，它具有英语“structure”（组织）的含义。格式塔作为心理学术语，主要指人类的知觉经验起源于周围作为整体存在的自然元素集合，即“假使有一种经验的现象，它的每一成分都牵连到其他成分；而且每一成分之所以有其特性，即因为它和其他部分具有关系，这种现象便称格式塔”^[4]。这说明，在人类的知觉范围内，关于事物的经验通常是组织整体，而非事物的某个部件。人类在认知环境的过程中，也总是企图遵循这种思维模式，对周遭感知对象进行秩序化以增强对环境的理解和适应。并且，在再组织的过程中，人类会根据一定原则对客观事物及其关系进行有选择地变形，比如根据知识与经验赋予认知对象特定意义、把一定范围相似的对象当成有机整体等。

正是因为人脑在记忆过程中的再创作，认知地图（cognitive map）作为空间环境意象在人脑中的反映，不再是客观物质形象或者空间关系的单纯复制，而是对真实世界的一个不完整，包含变形、多尺度的描述。^[5]认知地图是人对于熟识空间感知的积累，包含大量关于环境的认知信息。近年来，该领域逐步成为跨学科交叉研究的对象。

2.认知地图的特点

（1）模糊性。

认知地图不是精确的复制模型，在人脑加工过程中，经常存在各种关于方向、距离、大小和形状的错误认识。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这种错位进行了描述，如存在距离压缩的失衡^[6]、区域边界的模糊^[7]、道路线条的扭曲等。^[8]这种错位时常反映使用者的空间利用状况，因而对空间错位情况的研究在城市规划领域有一定指导意义。

（2）多维性。

日常生活中人们使用的地图经常只是二维的平面图，而认知地图则是丰富的多维环境信息的综合再现。人们对于熟知的空间区域具有多重感官认知途径，通过这些途径获得的信息经过汇总、叠加，再经由人脑进行联想加工，往往会形成稳定的复合认知图示（schemata）。这种图示标志着人类对于环境的综合再现，既包括颜色、形状、大小等视觉感知信息，声音、气味、触觉等非视觉感知信息，还包括意义、情绪等抽象感知。如波士顿，贝肯山（Beacon hill）地区在居民心中不仅是普通的居住地，还是上层社会生活品质的象征^[9]，这种思维图示已经固化于人们心中，并影响了波士顿城市用地的规划。

3.认知地图的构成要素

在认知地图的构成要素问题上，主要有两种分类方式：一种是凯文·林奇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