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中国政府对公共外交工作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2011年2月，中国外交部部长杨洁篪在《求是》杂志上发表题为《努力开拓中国特色公共外交新局面》的文章，全面阐释了公共外交开展的必要性、中国公共外交的特色以及今后拓展的方向与重点等方面的内容，强调“在外交工作主体、对象及手段日趋多元，领域日益拓展，内涵不断丰富的新形势下，公共外交责无旁贷地成为外交工作的重要开拓方向”，838273从官方层面对中国公共外交工作做了系统阐释。与此同时，学术界和政策分析界对公共外交问题的研究兴趣也日益高涨。学者们围绕公共外交的定义、功能、成效等议题，取得了一大批引人注目的理论和政策研究成果。838274不过，有关中国公共外交究竟应以什么为目标这一问题，学术界还存在分歧和争论。确立清晰而恰当的目标，是所有政策得以有效制定和实施的前提。对于中国当前正蓬勃开展的公共外交工作而言，厘清其努力的目标显得尤为重要和紧迫。为此，本章将从国家外交目标的阶段性这一角度，重新审视和研究这一问题。

本章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对学界关于中国公共外交目标的几种意见做出梳理和批评。第二部分通过对政府文献的分析，讨论新世纪以来中国的核心国家利益，并据此论证当前中国公共外交的核心目标应当是提升中国政府的合法性，以促进国际社会认可和接受中国的崛起。规范性研究不意味着不可以或者不应该使用实证主义研究方法，笔者将在论文的第三部分，通过两个案例论证公共外交对于提升中国政府合法性的有效性和必要性。最后部分得出结论。

一 中国当前公共外交的目标：现有争论

中国当前的公共外交应以什么为目标？学者们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存在分歧和争论，归纳起来大致包括四种。

（一）国家形象论

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认为，中国公共外交开展的核心目标应是通过多种方式，改善和塑造中国良好的国家形象。国家形象是国际社会对一国的基本印象与总体评价（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关于国家形象，早在古希腊时期就有讨论。在修昔底德看来，对国家形象（或说荣誉、声望）的追求同追求安全、私利一样都属于国家的本性。现实主义大师摩根索也认为，国家“以本国实际拥有的，或者自以为拥有的，或者希望别国相信它拥有的强权来给别国造成深刻的印象”838229。

支持国家形象论的官员和学者包括外交部副部长崔天凯838230、对外友协会长陈昊苏838231、中央党校教授刘建飞838232等。崔天凯在谈到外交部的工作时指出，“近年来，外交部统筹协调各相关部门，全方位、宽领域、多层次地开展公共外交，努力把一个全面、客观、真实的中国展示给世界，树立我国和平、发展、合作、负责任的大国形象。我们高度重视首脑外交在塑造国家形象中的引领作用，紧密围绕党和国家领导人出访和出席重要国际会议，加强公共外交设计；我们通过各种渠道和平台加强与国内外公众交流，展示国家形象；我们积极借助新媒体、新技术，推广国家形象”。日本学者青山琉妙（Rumi Aoyama）也认为，“冷战”后中国公共外交的目标是建立良好的国家形象和向外部世界公开中国的看法，促进国内外的商业活动。838233

总之，这些学者认为：一方面对崛起的中国而言，它需要通过优化自己的国家形象，争取国际公众对本国实力增长后的信任感和理解度；另一方面公共外交本身能够利用与公众互动的优势，弥补传统政府间外交的不足，通过软性的手段塑造国外公众对中国的认知，从而构建负责任大国的形象。

（二）国际话语权论

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认为，公共外交开展的目标应是提升中国在国际社会上的话语权。“话语权”一词来源于20世纪著名的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米歇尔·福柯的经典名言：“话语即权力”。在他的“话语观”中，话语不再只是语言学意义上的话语，而是渗透到社会生活各个方面。20世纪80年代，“话语”概念正式进入国际关系研究领域。作为政治权力的重要表现方式，它事实上可以分解为概念的创新能力、议题的设置能力、对事实的说明能力、对规则的制定和把握能力、逻辑性和科学性上的说服能力、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被认同度，以及基于上述这些能力之上的话语引导能力。838234话语权，简言之，就是主权国家在国际社会所拥有的通过语言影响或者支配他国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