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4年02月 |
一 韩国对东亚的(再)发现
近年来,不仅在韩国和日本,就是在过去被认为缺乏东亚视角的中国大陆,关于东亚的讨论也越来越活跃。用孙歌的话说,“我们迎来了前所未有的东亚论的丰收时代”
学者们开始将东亚地域作为一个单位来思考,在韩国学术界出现了关于“东亚论”的争论。稍微夸张一点来说,韩国知识社会好像重新发现了“东亚”。
可是从更深的层次来看,仍然可以从韩国思想史的脉络找到渊源。从远的来说,19世纪末朝鲜知识分子面对西方列强的侵略,在追求东亚三国连带的过程中,已经开始将包括韩国在内的东亚作为一个单位来思考。这种思维方式在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下只能转为地下伏流。新中国成立后,在“自由阵营”与“共产阵营”两极分化的冷战秩序下,这种思维方式依然不能迸发出来。只有到了20世纪90年代,才随着国内外局势的变化而“回归”正道。
首先,这里想着重强调的是,要结合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的思维方式。回顾东亚论的历史,20世纪90年代初韩国最早重视东亚视角的主要是一些人文学者。他们大概是面对1989年以后国内外形势的变化,主要是韩国国内民主化的进展,以及世界冷战的结束,感到需要探索新的理念,事实上正是在摸索新理念的过程中(再)发现了“东亚”,他们想从这里寻找出创造新理念和新文明的可能性。当然,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一部分社会科学研究者也为了说明东亚的新兴经济体(NICs),在援用“发展国家论”(developmental state)而提出儒教资本主义论之后,也形成了东亚论争的另一个分支。此后,亚洲经历了金融危机,1997年又出现了“东盟加三”(ASEAN+3)体制,更多的社会科学研究者投入到关于这一问题的讨论中来,开始关注构筑国家间合作体制的问题,东亚论也更加深入,更加盛行起来。
可是,两边的论议大体上就像两条平行线,只是偶尔有交叉。人文学者主要关注文化和价值领域,即使偶尔谈到东亚共同体问题,也是将其想象为东亚市民自发推动的、具有人格联合性质的乌托邦,是从这个角度来探索其实践的途径的。个人人格上的自发联合性质的共同体(community)在近代以前也出现过,只是规模较小而已。虽然它们在近代都已解体,但是一些人在试图重新构筑共同体内的人际关系的过程中,也不断对其进行再解释。将共同体理念置于国家之上,从地域的层次来定义,这可以说就是广义的、人文学意义上的东亚共同体。相比之下,社会科学者则更关注狭义的、政策学意义上的东亚共同体。他们更倾向于集中分析在国家和资本的主导下,政治和经济领域相互依存度日益增强的地域现实(即地域化,regionalization),以及在此基础上地域合作体制的制度化(地域主义,regionalism)。我认为,将来关于东亚的讨论应该克服这种二分现象,采取综合的视角。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有效地介入地域化和地域主义的具体现实,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监督地域统合是否真正符合人的要求,是否在沿着建立真正意义上的东亚共同体的方向发展。
二 韩国东亚论述的系谱与我的东亚论
如上所述,现在韩国的东亚论性质并不单一,各种见解之间存在一定差异性。我的东亚论也是在与这些立场讨论的过程中形成和发展的,在韩国和日本被冠以“作为变革论的东亚论”“作为实践课题的东亚论”或“替代体制理论”等名称。
正如这些名称所显示的那样,我的东亚论并不单纯是一种学术成果,而是浓缩了我在大学教书和编辑杂志的活动经验。对此我形容为“作为制度的学问”和“作为运动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