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中国大地上曾经发生两件大事，一件是深圳经济特区的成立，另一件是《中共中央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的公开信》的发表。这两件事在同一年的发生典型地反映了中国在改革开放启动之初，力图从经济和人口两方面同时着手向前推动的战略思路。30年过去，中国发生的变化是空前巨大、举世瞩目的。30年后的今天，当人们就经济领域中发生的变化进行回顾并对它的前景展开热烈讨论的同时，我们不妨对人口领域所发生的变化作一些归纳。30年来，中国的人口态势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些变化与所推行的人口政策特别是生育政策有怎样的关系？我们的人口形势在未来几十年里将发生一些怎样的变化？这是本文企图展开讨论的问题。

一 人口态势

讨论到中国人口问题，人们往往会想到中国人口多、规模大、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中国人大多生活在农村，喜欢多生孩子，因此人口增长快，年轻人多。但突然人们发现，这样一种对中国人口的认识可能已经过时，中国每个家庭平均生育的孩子已经不到两个，所谓的“大家庭”几乎不存在；周围的婴儿少了而老年人越来越多，人口增长越来越慢，农村人口的比例不断减少；在不远的将来，印度人口就要超过中国，“世界人口第一”的桂冠也戴不了多久了。那么，中国的人口态势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让我们回顾一下1949年以来中国人口变动的态势。图4-1显示，中国每年的出生率在1970 年代以前（如果不考虑三年困难时期带来的非正常变动）曾高达每1000人出生近40个孩子，而现在已经降到十几个孩子的水平，还能说中国的出生率太高吗？中国每年的自然增长率（出生率减死亡率）在1970年代以前，曾高达每1000人增长20多个人，而现在已经降到只增长5个人左右，还能说中国的人口增长过快吗？

图4-1 中国人口变动态：1949～2009年

不仅如此，2000年以来，中国人口的增长速度继续不断放慢，人口的增长量不断减少。表4-1是由国家统计局在每年的统计年鉴上公布的2000～2009年中国每年的人口变动情况。从表中我们可以看出，尽管中国的人口总量还在继续增长，但出生率不断下降，出生量也不断减少，从2000年的近1800万，减少到2009年的1600万，短短十年中，几乎减少了200万。但与此同时，死亡率有所上升，使人口自然增长率不断下跌，从2000年的0.8%下降到2009年的0.5%，相应地，中国人口的每年增长量不断减少，从2000年的900多万，陆续下降到2009年的不到700万，短短十年中，几乎减少了1/3。

表4-1 全国人口变动：2000～2009年

人口变动主要取决于出生、死亡、迁移（迁出和迁入）三个因素。如果不考虑死亡和迁移，那么人口变动就由生育状况决定。因此，在观察人口态势时，往往十分关注生育态势的走向。考察人口生育水平最常用的指标是总和生育率。总和生育率以所观察的某年（某时期）的15～49岁妇女的分年龄生育率的总和而得，并假定15岁的妇女一生的平均生育孩子的数量将与所观察的分年龄生育模式相同。在运用总和生育率考察生育态势时，人口学家特别看重“更替水平”的概念，即一个人口如要实现世代延续需要达到的生育水平。一对夫妇要实现下一代对自身的更替，就需要生育2 个孩子，但由于下一代在出生后还要经过几十年（比如20年），才能达到能生育的年龄，期间会出现死亡的可能，因而要加上死亡的概率（比如0.1个孩子），一般把一对夫妇需要生育2.1个孩子作为实现人口世代更替所需要的生育水平，即总和生育率为2.1。简言之，如果人口的生育水平保持在2.1的更替水平以上，就会出现下一代比上一代人数更多的情况，人口规模就会越来越大，出现人口膨胀；如果人口的生育水平保持在2.1的更替水平以下，就会出现下一代比上一代人数更少的情况，人口规模就会越来越小，出现人口萎缩。因此，人口的生育水平（总和生育率）是保持在更替水平（2.1）以上还是以下，成为考察人口的生育水平高低及其对人口增长的影响的重要标志。

图4-2是中国从1950～2008年的总和生育率的走势图。从图上可以看出，中国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每个家庭平均生育5～6个孩子，这从年龄在40岁以上的人们几乎家家都有多个兄弟姐妹就可以看出。到1970年代出现生育水平的大幅度下降，从1971年的5.43下降到1980年的2.26，短短十年中下降了一半，成为人类生育下降史上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