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从戏剧创作的角度来看，并不是让人特别印象深刻的一年；但2014年对于戏剧的发展，却很有可能是影响深远的。这深远，既体现在“戏剧奥林匹克”这样的戏剧交流活动，将世界戏剧史上著名的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戏剧大师、戏剧剧团的作品带到北京，使我们对世界戏剧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发展趋势有了最为直观的印象；也体现在如《雷雨》这样的经典作品遭遇“笑场”的尴尬：《雷雨》遭遇的笑场，确实体现了当前主流戏剧建设的基本困境。与此同时，中国戏剧在金融资本的助力下，开始往主流国际市场渗透，这样一种产业发展的状况，虽然在2014年还只是以个案的形式出现的，但无论其成功还是失败，都必将影响未来中国戏剧产业的发展方向。

一 “《雷雨》笑场”与主流戏剧的建设

“《雷雨》笑场”应当说是个很偶然的事件。

2014年7月18日，北京人艺按照自己的演出规划，在暑期推出了保留剧目《雷雨》。7月23日，是《雷雨》的“公益场”演出。《雷雨》的公益场演出，指的是在校学生可以凭学生证，以40～80元的低价购买原价180～880元的话剧演出票。公益场是北京人艺常设的公益项目，《雷雨》也是北京人艺常年上演的一部保留剧目——但就是这个再正常不过的演出，却因为主演杨立新在演出后的一条微博引发了2014年夏天最重要的戏剧事件。

杨立新的微博大致内容是这样的：

原以为这样一个发生在20世纪20年代的惨烈的悲剧，会打动这些生活在幸福中的今天的学子们。令人惊诧的是随着台上剧情的发展，人物关系渐渐暴露，舞台下爆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台上进入了角色的演员们非常不适应，努力调整表演的幅度仍然有很多台词被笑声淹没。文学上的精致、人物关系的复杂，以及台上所有年轻人全部死亡的悲剧结尾，使得《雷雨》毋庸置疑地成为了中国戏剧经典的开山之作。曹禺先生故去多年，《雷雨》仍然在中国的戏剧舞台上多有演出。但像昨晚这样的哄堂大笑贯穿全剧实是少见……《雷雨》的“公益场”真令人失望，这样的“公益场”不演也罢！^[1]

对于杨立新来说，他发这条微博只不过是他在遭遇笑场后的直接的情绪反应^[2]；但在2014年的夏天，恐怕杨立新本人也没有想到，这样直接的情绪反应却引发了轩然大波。

就在杨立新微博发出之后不久，各种媒体，无论是市场化的媒体，还是官方媒体，都陆续发表了一些长文，集中讨论“《雷雨》笑场”的问题。比如《新华日报》在2014年7月29日发表“《雷雨》遭笑场是一种审美扭曲”，《中国艺术报》先后发表了《〈雷雨〉笑场的启示：或因不满僵化表演模式》^[3]《〈雷雨〉悲剧变“笑场”，问题在哪里？》^[4]，《新京报》的记者采写了报道：《〈雷雨〉导演：演员本身就需要定力》^[5]，《京华时报》则发表了《谈〈雷雨〉“笑场”事件：对待传统不立则不破》^[6]，等等。

综合这些讨论，梳理一下，可以看出大致有两种倾向，一种倾向是人们对《雷雨》这样的经典遭遇年轻观众的笑场充满了不解——甚至愤懑（比如陆天明的观点，这确实是个值得警惕的信号：在把文化全盘推进市场进行全盘产业化以后，文化产品的商业化庸俗化高度娱乐化已经成了一个无法逆转的潮流，已经把一代人的文化审美趣味极度矮化了，同时也反映了他们内在精神层面的空虚和苍白，低俗化倾向同样在不可逆转中。^[7]央视主持人张泽群的观点更激烈：对牛弹琴，不弹才是。他们应先去看自然博物馆，知道人类的进化。再去看历史博物馆，了解社会的进步。再用假期上个补习班，掌握艺术的发展。之后再走进人艺，他们就知道该笑谁了。艺术不是救济物资可以随便分发。北京人艺更不是菜市场。）^[7]另一种则是在开始检讨戏剧表演方式以及在今天如何对待经典的再创作问题。前一种态度基本上集中在公共讨论中，后一种则基本集中在专业的讨论中。客观上来说，“《雷雨》笑场”之所以引发这么广泛的公共讨论是有着社会情绪氛围的。2014年，郭敬明与韩寒导演的电影《小时代3：刺金时代》与《后会无期》分别于7月17日、7月24日在全国公映，席卷暑期档。尤其是郭敬明的《小时代3》，在温暖的故事下赤裸裸的拜金色彩对于年轻观众的吸引，让主流舆论愕然。而恰在此时，《雷雨》这样的经典作品，在公益场——也就是以年轻的学生观众为主体观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