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7年12月 |
近十几年来,城市农民工、外来工、流动人口已经逐渐成为城市生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群体,城市中的众多基础设施建设、城市中的众多制造业和服务业工作都是由这个群体完成的。虽然他们在城市中并不居于核心地位,客观地说他们只是城市中的边缘群体,但是,毋庸置疑,城市农民工、流动人口的问题,意义却极为重大。它是关系到未来50年中国社会能否持续发展、经济能否持续增长、社会能否长治久安的基本问题之一。
一 城市化进程的一般规律与中国城市化的困境
众所周知,近代以来,大规模的城市化现象发端于工业革命。工业革命所带来的大规模使用机器的生产活动,要求劳动要素的相对集中,再加上工业区域劳动市场价格的吸引作用,造成了农村人口向某些中心区域的迅速集中。人群的集中也带来了市场活动、商业经营以及服务业的发展,人群集中本身也创造就业机会。上述诸种因素的相互影响,于是使得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以及所谓的“现代化”成为同样的一个历史进程。这样,从18世纪中叶开始,到20世纪中叶,在将近200年的时间里,多数西方发达国家基本上实现了“城市化”。也就是说,多数人口形成了聚集居住的格局。例如,20世纪中叶,一些西方国家的城市人口占全部人口的比例分别为:美国72%,英国87%,联邦德国79%,荷兰86%,加拿大77%,澳大利亚83%。
更进一步观察发达国家城市化的演进过程,可以看到,发达国家的城市化进程大体上可分为前后相继的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以“集中化”为特征,就是前述的从工业革命开始,到20世纪50年代前后,表现为工业和人口的持续、大规模的集中,城市数目不断增加,规模不断扩大,大城市不断增多。第二阶段则以“分散化”为特征。20世纪60年代以后,西方发达国家城市化中出现了所谓“市郊化”(suburbanization)以及后来的“超市郊化”(exurbanization)现象,即大批居民从城市的中心地迁往城市的郊区地带。这一方面是因为城市的中心地带环境污染问题严重,另一方面,发达的现代交通工具,也为人们从城市移居到郊区提供了可能。于是,这一阶段的区域发展模式表现为城市中心区域人口增长停滞,城市周边区域不断扩增,“卫星城”式的居民区发展迅速。于是,以大城市为中心的“都市圈”、“城市群”或“城市带”发展较快。当然,近来也有学者提出第三个阶段,即所谓“绅士阶级回流”(gentrification)的说法,指中产阶级又回到市中心,但是,关于这是否真的是一种潮流,目前还有争论。
然而,一百多年来,中国城市发展的进程,走的是一条十分曲折、反复的道路。从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中叶,由于受到世界列强的侵略,以及受到军阀割据的困扰,我国城市化的发展十分不均衡,有些地区,比如上海市,城市迅速扩张,另一些地区则完全处在工业化的进程之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城市布局有了比较明确的规划。但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以后建立的城乡二元分割的社会结构,使得城市化长期处于停滞状态,甚至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实行的是“反城市化”战略,也就是说,大规模地将城市人口迁往农村,比较典型的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市民返乡、干部下放等。此种逆历史潮流的做法,非但不能真正解决城市人口聚集问题,反而使我国的城市化问题矛盾累积。由于我国的城市化长期处于停滞状态,这样,到了改革开放以后,人口从农村向城市的流动就呈现出一种突然爆发的局面。总之,我国的城市化没有一个渐进的过程。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城市化的困境之一在于,长期积蓄的矛盾,使得今日城市化举步维艰。新中国成立以前,由于战争、外患内乱的原因,城市化的发展滞后了。新中国成立以后,由于反城市化战略、二元分割的户籍政策,使得城市化长期停滞,甚至一度出现倒退。由于矛盾长期积蓄,城市化任务的压力就显得无比沉重,需要在短期内解决长期积蓄的问题,出现了短期内城市化需要加速发展的局面。显然,这会带来新的发展上的不协调。
迄今为止,中国社会是一个差异性极大的社会。当然,此种差距并不是今天形成的,已有长久的历史。毛泽东早年分析中国社会的重要结论之一,就是认为中国社会是一个政治经济发展极不平衡的社会。今日中国社会的突出问题之一,仍然是政治经济发展极不平衡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