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对本轮通胀原因解释的争论

中国持续5年的“高增长、低通胀”黄金组合在2007年被打破。如图1所示，自2007年中后期开始，通货膨胀持续爬升。对通胀原因的讨论和货币政策方面的应对措施成为各界广泛关注的话题。

图1 中国的价格指数：1998年1月至2008年8月

对本轮通货膨胀主要有以下三个不同角度的解释。

第一种解释认为本轮通货膨胀是结构性的。2007年中期通胀伊始，国家发改委和一些学者就指出本轮通胀主要是结构性物价上涨。针对价格上涨的结构性特征，2007年末举行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明确提出，要将“防止经济增长由偏快转为过热、防止价格由结构性上涨演变为明显的通货膨胀”作为宏观调控的首要任务。按照时间顺序，我们注意到本轮通货膨胀发端于猪肉价格上涨，此后引发了食品价格的上涨和更大范围的价格上升。如图2所示，食品价格相对于整体消费者价格上升非常突出。直观地看，食品价格上涨主导了通胀上升，通胀具有明显的结构性特征。

图2 中国的消费者价格与食品价格：1998年1月至2008年8月

第二种解释认为本轮通货膨胀是进口成本推动的。这主要体现在原油、成品油、铁矿砂等主要初级商品的进口价格迅速上升。国家海关的统计数据显示，从2007年1月至2008年8月，原油、成品油和铁矿砂及其精矿三种商品的进口价格累计上涨幅度分别达到了77.4%、108.5%和95.5%。图3给出了近三十年来全球金属和原油价格指数。这两种商品价格在2007～2008年期间经历了大幅度上涨。以2007年价格作为比较，仅是2008年上半年中国就要为进口铁矿砂和原油多付出360亿美元。

图3 全球金属与原油价格指数：1980年1月至2008年6月

第三种解释认为本轮通货膨胀是由过度需求造成的。宋国青（2007）认为成本推动不是当前通胀的根本原因，与需求因素相联的货币因素才是关键因素。如图4所示，从2003年2月至2008年8月，M₂增速主要在15%至20%之间波动，相对较为稳定；而贷款增长率波动幅度则较大，尤其是2005年开始持续高速增长，2006～2007年期间都保持在一个高位上；代表更广义流动性的M₃增长大大高于M₂增长并与信贷增长保持了比较一致的运动趋势。742053卢锋（2008）发现，中国在国际大宗矿物商品市场上的增量需求中具有“巨型经济体”的地位，这一情况导致了中国当前的通胀更多的来源于自身的需求膨胀。因此，中国的通胀与其说是“输入”，不如称其为“通胀出口转内销”。

图4 2003年2月至2008年8月广义货币和信贷增长

二 对各种解释的评价

尽管三种不同视角的解读都有相应的证据支持，但到底哪一个角度更具有解释力？三种解释之间是否有内在的因果关系？

首先我们考察结构说。食品价格上升有两种可能：一是食品供给出现短缺，二是食品需求的突然上涨。下面我们以最典型的猪肉价格为例。对猪肉需求突然上升的可能性我们基本上可以排除，而猪肉产量在2007年确实出现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非常罕见的下降。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07年全年肉类总产量6800万吨，比上年减少3.5%，其中猪肉减少9.2%。猪肉价格问题出在供给方。为什么猪肉供给突然下降呢？如果是缘自瘟疫或者其他意外灾害事件造成了猪肉严重减产，这会是一个典型的来自供给方的冲击，增加猪肉供给的恢复将从根本上解决通胀问题。但是我们发现事实并非如此。至少从公开披露的信息中看不到猪肉饲养中出现了大面积的严重瘟疫，“蓝耳病”疫情对整个猪肉供应的负面影响也是微乎其微。742054各方面调查发现，猪肉减产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农资价格上涨和农民进城务工，农民养猪积极性降低。在图5中，菱形标志线代表猪肉价格指数，方形标志线代表全部单位从业人员工资指数，三角形标志线代表农业生产资料价格指数。与猪肉价格上升相伴的，不仅有持续上升的工资，这增加了养猪的机会成本，还有与猪肉价格波动非常一致的农业生产资料价格，这直接增加了养猪的成本。导致猪肉供给下降的并非是典型意义上的外部冲击，而是经济系统中其他方面的力量，比如不断上升的工资和农业生产资料价格。结构说把问题归结为食品，但这只是指出了通货膨胀的特征，并没有找到价格上升的根本原因，单方面增加食品供给的政策建议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通胀问题。

图5 猪肉价格、工资和生产资料价格指数

其次，考察进口成本推动说。卢锋（2008）的考察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