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4年11月 |
到坝溜移民村[1]
莫独(哈尼族)
乘着一条叫“异地扶贫”的词语,你们从高山上来;从密林里来。
从几棵瘦瘦的苞谷秆上来;从几块薄薄的荞子地上来。
从那间住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祖传的小茅屋中来;从那个埋着祖先的遗骨和自己的胞衣的村庄来……
来到一条长年滚滚的大江边。
来到一块四季热腾的土地上。
来到一个没有梯田只有胶林的地方。
来到一幅被建设和发展看中的蓝图上……
十几二十户人家,几排长长相连的木板房,就是一个寨子(当地相互叫队)。
沿着一纸红头文件——
车路已经来到家门口。
哗啦啦的自来水已经来到家门口。
亮闪闪的灯葫芦已经挂到房梁上……
一夜醒来,许多生活方式成了故事,许多神奇传说成了现实。
而那双使惯了犁耙的手掌,操使割胶刀顺手吗?
那双喜欢走进梯田的赤足,踏进咖啡地习惯吗?
但试想,谁是天生的胶工?而当初先祖开垦第一丘梯田前,谁知又出于怎样的心态?怎样的境遇?
既然来了,就把那几丘早晚念叨四季琢磨的水田放下吧;梯田民族的后生,走到哪片天地都能培植出生活的新枝,收割到新鲜的稻香。
只要炊烟能升起,不必在乎用什么方式来点燃。
2001-12-14
一 引言
中国正经历快速的经济增长,这样的发展深刻地影响着人口的流动,而流动的规模前所未有,没有哪个国家能够与之相比。中国拥有最大规模的地区流动人口,根据《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2》,到2011年底,流动人口规模达到2.3亿,占全国总人口的17%。此数字主要包括城乡和区域流动,没有包括其他流动类型。
中国情境下的主流话语所说的流动主要是指城乡流动,把它看作脱贫和家庭经济改善的手段,而如何让以流动为生计的人能够在流动中获得幸福和有尊严的生活,是中国社会健康发展的必然要求。中国的户籍制度一直以来将人们限制在一个地方,尽管改革开放以来户籍制度在逐渐松动,流动中的人暂时不在乎户籍的限制,但一旦考虑到公共服务如社会保障的话,中国人尤其是农村户籍的人从来不曾享有在城里定居的自由以及和城市人口同样的社会福利。
云南地处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在第十二个五年规划中,云南提出城镇化人口要达到45%,大量的农村人口将向第二、三产业转移。在以高速现代化和城市化为导向的发展过程中,少数民族流动的现状如何,面临什么样的问题?我们知道少数民族流动生计不仅是从农村向城市的人口流动,而且是指在快速城市化、全球化和工业化的背景下,少数民族如何(被动或主动)调整其生存策略,回应以经济全球化、市场化和城市化发展为导向的发展主义带来的问题。虽然云南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传统中有很强的跨境联系和不同的流动形式,如农林轮作、跨境游牧和贸易,但随着全球化大生产和各类发展项目的涌现,这里也正经历快速的基础设施建设、边境贸易和自然资源的开发,从而使得流动的形式变得多样化——不仅有农村人口流向城市和东部沿海地区,移民到邻近国家,还有从中国内陆流入的企业和劳务人员,这使得云南成为一个净流入的省份(包广静、莫国芳,2007)。除了传统的流动方式,也出现了与经济作物如咖啡、橡胶等的种植相关的日常性、季节性和循环流动。同时,云南的少数民族人口也因为基础设施建设、生态防灾和扶贫移民,非自愿地迁移出原有的村落,而丰富的水资源吸引了大量的水电开发项目,同时也引致了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的非自愿迁移。
那么,各种类型的流动给流动的人口带来了什么,尤其是对边缘人群如少数民族和妇女而言?为了尝试回答这个问题,本章旨在:①总结和概括四个案例中涉及的云南少数民族各种流动的形式;②理解生计与流动的关系;③理解流动作为能力是否能在其他能力缺失的状态下为人们的生计提供一个选择;④理解流动作为一个社会过程对女人和男人在资源的拥有、社会和文化身份的影响上是否有所不同,从而导向经济和社会分化的过程。总论分为七个部分。引言之后第二部分是对文献的考察,在此基础上建构对流动的理论认识;第三部分阐述了云南情境下影响流动的宏观环境和因素;在描述了云南少数民族人群多样的流动形式(第四部分)后,我们以流动作为生计和能力、流动作为社会过程以及流动作为全球化的反地域循环为概念框架,对研究案例中提供的实证资料进行了分析(第五、第六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