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家庭伦理电视剧的年代质感与现实关切

家庭伦理、婚恋题材电视剧作为表现人们现实生活中的家庭、婚姻、情感等内容的电视剧类型，一直以来都是现实题材电视剧的重要构成。家庭伦理剧与婚恋题材剧，属于同一类型电视剧，但在表现对象和范围上有一定差别。前者多表现当代社会大家庭几代人的人物情感命运及伦理关系，而后者则更多地聚焦小家庭特别是“80后”年轻人的婚恋生活，特别是其中都市年轻人的生活。从题材变化的角度看，婚恋题材剧是该类型创作在21世纪前10年的最新发展，是新的社会生活内容在电视剧中的即时反映。同时，婚恋题材与家庭伦理题材并非替代关系，至少在当下，家庭伦理剧仍有其创作空间及实绩。

近年来，随着新的社会现象和话题的出现，该类题材不断突破传统的内容模式，试图在以平民视角展现生活琐事之外，关注更多的社会现实问题，表达当代人更丰富的人生故事和文化反思。2013～2014年，家庭伦理剧的创作一方面以经典家庭剧的形式反思传统的伦理价值观念、表现不同价值观的冲突；另一方面又力求以现实主义的手法关注养老问题以及“80后”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等现实生活，在创作中投射了更多的人文关怀。

（一）“大家庭”叙事^[1]追溯父辈爱情

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的家庭伦理剧创作大多聚焦多子女的大家庭生活及情感命运，反映中国当代社会的婚恋伦理状况，如《咱爸咱妈》《家有九凤》《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金婚》等。而随着我国家庭结构的变化，“80后”独生子女一代逐渐成长起来，表现他们的小家庭生活也成为荧屏婚恋剧的主体，夫妻、婆媳、翁婿关系及年轻人育儿的艰难等表现内容极大地吸引着观众。同时，仍然有一部分创作者在努力表现过去大家庭的故事，坚守传统的文化价值，或反思，或追忆，力图在新的社会文化语境下拓展“大家庭”叙事的新的可能性，2013～2014年电视荧屏上即涌现出这样一批作品，它们大多以其独特的年代质感、对家庭婚姻观念的理性反思见长，在该类电视剧创作中独具特色。

2013年的《我的父亲母亲》和2014年的《父母爱情》都以较大的时间跨度为背景来表现父辈的爱情与婚姻，浓浓的怀旧风格让这两部剧在众多家庭剧作品中脱颖而出，并力压多部大制作剧集，收视率不断攀升（见图1、图2）。

图1 《我的父亲母亲》在北京卫视插出时全国46个城市（CSM46城）收视率曲线

图2 《父母爱情》前12集（全国网）收视率曲线

当然，它们在主题表达上又有着截然不同的视点。《我的父亲母亲》讲述父亲母亲30年的坎坷婚姻历程：20世纪70年代的北方农村，斯文儒雅的知青陈志因为珍贵的回城上大学的机会接受了农村姑娘张翠花的爱情，当他在大学里遇到心灵相通的女同学叶秀萝之后，感情上一度摇摆、犹疑，但最终因为良心和翠花走到了一起。几十年中，柴米油盐的挣扎与恪守道德的隐忍成为他婚姻的主调，翠花娘家众多亲戚不断托陈志走后门也极大地干扰着两个人的生活和情感世界，最终两人还是渐行渐远，辛苦投入了一生的翠花在孩子长大成人后，选择和陈志离婚。这部剧表现了特殊时代造成的婚姻与爱情的错位及无奈纠结，探讨爱情、良心、道德、婚姻之间复杂的关系。全剧以离婚收场的非大团圆结局意在反抗和鞭挞捆绑式婚姻及中国的传统婚姻观念。然而，翠花最终牵手年轻时拼命拒绝的没文化的老乡唐良志，无疑充满了宿命之感——人既搏命又搏不过命；陈志最终拿着仰望星空的望远镜去寻找叶秀萝，则不仅是在寻梦，还依稀昭示出爱情所难以超越的阶层差异——知识分子和知识分子才是知音，才能生发爱情。于是，这一看似反常规的结局又在不经意间落入了新的价值观窠臼，尤其暗合着当下阶层固化在爱情选择上打下的陈腐烙印，也是新的意识形态在创作中的隐蔽折射。

与《我的父亲母亲》相比，同样是身份地位、家庭背景、文化水平相差极大的男女主角设置，《父母爱情》将这种差距有意识地化为温情与笑点。正如其剧名所示，比起婚姻，它更加关注爱情；比起反思，它更想表达对已逝青春和传统爱情的追忆。剧中外形粗犷、贫苦出身、在口袋上插钢笔冒充知识分子的海军军官江德福，对年轻漂亮、热衷文学、向往《安娜·卡列尼娜》式浪漫爱情的资本家大小姐安杰一见钟情，随即展开不懈的追求，安杰最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