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05年08月 |
一 背景与问题
本项研究的缘起,是因为笔者对一个崛起中的女性新群体——乡村管理者的关注。之所以关注她们,是因为她们对公共事务参与度最高、对私人领域/公共领域对立挑战最有力,她们是农村女性中的佼佼者,也是农村社会变迁的获益者。通过对她们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这一变迁如何影响着女性的公共参与。
本文使用的资料,是笔者1995年到2001年间在江苏农村所做的个案中挑选出来的50例,其中36位妇女干部,14位女厂长、女经理、女老板和“老板娘”。出于便利性原则,这些访谈对象的选择都是“偶遇式”的,但首先要求她们都曾为“草根”——或本人出生在农村,或曾长期下放农村。其次,她们都是从底层做起升到管理者这个阶梯的,最长的在进乡镇企业之前已种了11年地。她们中的一部分人现在仍然扎根在农村,做着她们的“村官”、女厂长、女老板;而另一部分人则已经成为国家正式干部,最高已官至“处级”。但对后者,本文也仅分析她们从“草根”成长为乡村管理者这一阶段。
要了解认识这种草根性成长的意义,我们必须把个人的经历放到农村社会变迁的背景之中加以观察。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农村正发生着一场巨变:农村非农化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展开,到90年代初,全国4.5亿农村劳动力中已经有1亿多从种植业转移到非农产业部门。在这一变迁过程中,有两个变化对农村女性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第一,大量女性农民成为农村的“工薪者”;第二,出现并形成一个女性管理者群体,如女干部、女企业家、女老板和“老板娘”。前者使更多农村女性获得独立的职业身份;后者,则提高了农村女性对乡村公共事务的参与程度。
乡镇女性干部直接参与乡村社区的管理工作,特别是担任村支部书记、村长、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的女性,对乡村社区的公共事务具有决策权。女企业家和女老板无疑对企业具有经营决策权。比较特殊的是那些被称为“老板娘”的女性,她们多辅助丈夫管理企业,且多被安置在关键部门,比如财会、人事、销售、质量检验。但她们同时也对企业的决策有间接的影响作用,比如投资、借贷、安排新雇员以及经营方向的转变,多是“夫妻商量着办”——因为中国乡镇工业带有的家族性和草根性(在这里我们把“草根性”作为科层化程度低的代名词),使得女性有更多“分享性管理权”。还有一类规模较小、家庭作坊式的小工厂的“老板娘”,她们的管理工作大多与家务劳动混合在一起进行,比如管理生产兼管雇工生活。
女企业家、女老板和“老板娘”虽然主要从事经济管理,但由于乡镇企业普遍存在的乡土性,因而对社区发展负有较大的义务,如参与社区的公益事业(接受我访谈的14位女企业家、女老板、“老板娘”,均有过捐钱修路、资助办学、助养孤儿的行动)。随着她们经济地位的提高,她们对社区公共事务的影响和发言权也大为增长,并多在社区担任一定的荣誉职位(如乡镇“人大代表”、妇女委员、工会女工委员以及各种“优秀女企业家”、“女能人”等头衔)。
二 草根“破土”:农村妇女通向管理者之路
目前中国农村妇女对公共事务的参与程度还是很低的,除了4年一度的选举村民委员,多数时间是“无声地存在”。相比男性,女性进入公共管理的机会稀少得多。与一般管理者相比,经营决策层的性别差异尤甚。在笔者曾调查的江南3村中,虽然管理者的男女两性之比是2.4∶1,但到企业主管这一层,差别就扩大到16∶1。34个主管中,女性仅2人。[1]女性之为管理人员,大都只是车间主任、质量检验和保管等一般性管理人员,而不是经营决策者——越是在金字塔的上部,女性比例越低,说明女性通向权力之门远比男性狭窄。但是不能不看到这种机缘和路径在今天又是客观存在的,毕竟已经有了一小部分妇女进入了管理层。
被访农村妇女在叙述时,习惯把脱离了种地和做工命运的称为“出了头”的女人。“出头”之不易,犹如草根顶破重重覆盖在她们之上的土层。下面将从个案入手,分析那些曾为“草根”的农村女性是怎样“顶破”土层进入管理层的。
1.路径分析
(1)传统路径:做积极分子
农村的基层干部,在改革开放之前多为历次政治运动中“脱颖而出”的积极分子和劳动模范。我所做的36位女干部也不例外。其中成长于80年代以前的有21人,因积极参加各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