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理和学术的层面对儒教思想进行研究和发掘，不过是“一种把历史文化问题完全归结到思想观念的层面加以回应和处理的方式”^[1]的变体。这种处理方式使之曾经作为一套社会伦理的形式、一种生活方式的儒家传统被驱逐出人们的心灵和生活，而成为只是知识研究的对象，如列文森所言“古老的实践从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日常视域中消失了，或者至少说是离他们远去了”。余英时先生于此感伤道，儒学不再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了，它仅是一种“论说”，和现实的人伦日用越来越疏离了。^[2]或许没有个人生活经验的儒家文化失去了内在的依据，但是儒教的当代存在形态以及现实境况究竟怎样，不仅是研究儒教学说的基本依据，也是恢复或者重建儒教的一种思路。那么不妨走出书斋去研究儒教问题，“在现代性扩展之后，民间信仰岌岌可危——最后的希望或生长点也只能到这里找寻”^[3]，任继愈先生曾言：“关于儒教的争论，既然不能从儒教本身的解释去争是非，那就不妨暂时离开‘四书’，试从更广泛的范围，如社会学、经济学、宗教学、人类学多方考察，把它放在更广阔的视野里来观察，可能对问题解决有所裨益”。^[4]卢国龙先生在《“礼失求诸野”义疏》一文中详细梳理了“礼失求诸野”的文化机制，认为儒教“产生于‘礼失求诸野’的文化机制，就必然具有整合礼与野的功能特性，自身的文化形态必然介于礼与野之间……研究儒教，应该针对其自身的这一特性，从‘礼失求诸野’的文化机制入手”^[5]。

一 儒教信仰在民间的生存状态

以“礼失求诸野”的机制入手，首先要求摸清民间今天的儒教信仰呈现出什么样的生态。这必然要求深入实地进行乡野调查，把握第一手的材料和实际的真实状态。兹以实际掌握的材料作一些点的客观描述和直观呈现。

（一）江苏睢宁县朱集村的丧葬礼俗

2010年下半年，笔者在江苏睢宁县朱集村进行了实地调查，对其主要丧葬风俗予以了重点关注。朱集村位于江苏省睢宁县桃源镇，睢宁县位于江苏省西北部，隶属于徐州市。当地汉族人口占绝大多数，少数民族人口数量很少，即便回族、满族、苗族等也是和汉族杂居在一起的，没有专门的聚居区。因此这里介绍的朱集村丧葬风俗指的是汉族丧葬风俗，而不涉及其他民族；这里要介绍的乡村的丧葬风俗也仅仅指老人去世的丧葬风俗，而不是指其他类型，也就是指睢宁人常说的“送老殡”。采朱集村为点，其丧葬礼俗可以略分三个阶段：殡前、殡时、殡后。

1.第一阶段：殡前

殡前就是指老人还没有去世之前。朱集村的殡前准备又分为两种情况：一是殡前的长期准备，另一个是老人即将去世时的临殡准备。

（1）殡前的长期准备。殡前的长期准备主要指老人还没有去世，但是年事已高，身体不太好，这时候子孙如果孝顺，就要考虑老人的后事问题。这时主要考虑两个问题，一是选择木材准备做棺材，二是选择坟地。

选择木材做棺材。朱集村人避讳，往往称为老人“买木材盖屋”，朱集村和中国大多数农村一样，传统上是直接土葬的，但是经历了20世纪中期的改革，大多数朱集村的人知道应该火化，但是火化以后村民仍然坚持骨灰盒要安放在棺材中重新土葬。所以，较早为老人选择木材或者棺材在朱集村往往是孝顺的表现，为邻里称道。至于说木材的质量或者棺材的价格，则根据家庭经济条件而定，但往往有个大概的标准，因为质量太差容易遭村里人“戳脊梁骨”骂的，而且老人的“娘家人”如果知晓是绝对不会轻易同意的。

选择坟地。同睢宁的其他乡村一样，朱集村也有一块长期形成的较大面积的公共坟地，每一家都有祖坟，老人去世后往往就葬在祖坟中。但是近些年来随着农村经济水平的提高，也有请风水先生看风水的，把老人葬在自家的田地里面的。长期准备是儿孙孝顺的表现，绝对不是盼望老人早死，这在睢宁乡村是普遍被接受的。长期准备有时也具有不确定性，如临近的彭艾村，一位老人70岁，儿孙就为老人准备了棺材，但是老人80多岁还没有去世，没有想到其大儿子不到60岁却突然去世，结果为老人准备的棺材先给其大儿子用上了。

（2）临殡准备。当家人估计老人就要不行了，这时候做的安排叫临殡准备。临殡准备的事情比较多，主要有以下几项：①找“大支”。朱集村所谓的“大支”就是能够主持葬礼的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