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大量的研究向世人展示，中国民间信仰在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暗淡之后，终于在乡村生活中又回归了其本来的面貌和对民众生活的影响力。自1979年以来，伴随“文化大革命”的结束和改革开放的开始，在中国各地掀起了一场或许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地方宗教仪式传统的复苏和重塑。据估计中国各地约有一二百万个村庙被重修或重建，而且长期以来被认为已失传的仪式传统正在许多庙宇中重塑和举行。在这些数以百万计的村庙得以重建的同时，过去30年间数以万计的大规模佛教寺庙、道教宫观、伊斯兰教清真寺和基督教（天主教和新教）教堂也得以重修或重建。这些村庙、宗族仪式性活动并不属于官方正式承认的宗教，又因为缺乏更好的名词术语，在很多地方被宗教事务管理部门归为道教。^[1]进入21世纪以来，在经济发展带动下，民众的社会生活日益多元与自主，各种制度性宗教和多元民间信仰构成了中国人精神生活的重要部分。

与此同时，通过大量的人类学、社会学等方面的研究，尤其是对乡村的仪式、宗祠、庙会以及寺庙的历史研究和民族志的研究，深化了对民间信仰的本质和现实意义的认识，令民间信仰逐渐地走入学术领域，成为认识中国文化和中国宗教的重要组成部分。^[2]随着民间信仰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关注范围，全国各地的民间信仰活动与仪式借由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话语，得到合法性的机会与渠道。“民间信仰在中华文化中有特定的位置，在长期的流传中，民间宗教俨然成为民众信仰世界的重要领域，不仅构成了千千万万底层群众的笃诚信仰，而且也深刻地影响着各个地区的民风、民俗，下层民众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3]

本报告将在概括学术界对中国民间信仰已有的研究成果和相关进展的基础上，分三个方面讨论中国民间信仰的多重意义，首先，确定民间信仰研究的学术和理论意义；其次，回应现代社会有关宗教的理论问题；再次，认识民间信仰在全球化时代作为文化认同与传统文化多元性的意义。

一 中国民间信仰是一种真实存在

中国民间信仰作为一种真实的社会存在，既是对民间信仰真实社会存在的认知，同时也是在经历了数十年对民间文化传统彻底否定之后，学术界出现的一种新转向。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中国民间信仰作为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和精神遗产，在当今创新社会认知及社会管理的环境中有着独特的意义。^[4]

2010年7月26～27日，在中国人民大学召开的“中国宗教的现状与未来——第七届宗教社会科学年会”上，美国普度大学中国宗教与社会研究中心的研究者们公布了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该研究成果基于零点研究咨询集团在2007年所作的“中国人精神生活调查（CSLS）”。报告指出，85%的中国人有某些宗教信仰或某些宗教信仰活动的实践，其中佛教信仰者人数最多，有18%的人自我认同为佛教信仰者，15%为无神论者，约3%为信仰基督教者。在信仰人数最多的佛教人数中，只有1.7%的人是“三皈依”的信徒，也就是说只有1730万人是正式皈依的佛教信仰者。27.2%的人相信命运存在，19%的人相信佛祖存在，6.6%的人相信神存在，7%的人相信超自然存在，7.4%的人相信鬼存在，13%的人相信灵魂的存在，17%的人相信祖先神灵存在。从中我们不难发现，很大部分中国人的信仰并不在制度性宗教的范畴之内，而是更多地透过民间信仰和民间信仰仪式获得精神方面以及社会整合的支持。

上述引用的资料是该研究成果基于零点研究咨询集团在2007年所作的“中国人精神生活调查（CSLS）”，该调查在中国大陆（新疆和西藏除外）随机抽样选出了56个地区，在16岁到75岁之间的人群中获得7021个调查样本进行面对面的入户问卷调查，问卷包括80多个问题。这是最近的一次大规模问卷调查，涉及当代中国最为重要的信仰与宗教关系，不少学者关注问卷调查反映出的目前中国的宗教分布状况，从中我们可以直接或间接地获得一些有关民间信仰存在状况的信息。问卷调查涉及的问题，不再仅仅与制度性宗教相关，更多地与中国普遍流行的民间信仰有密切相关性。从已经公布的问卷题目中，我们发现在宗教信仰栏目下，不仅有五大宗教，同时也有儒教、拜神佛和祖先崇拜等；在问到被试者宗教性行为的栏目下，涉及的问题包括：去庙里做法会，去道观做法会，庙里祈神、拜神、烧香，去道观祈神、拜神、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