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发展和解放可视为社会整体变迁的一个缩影。在漫长的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女性只是被边缘化的群体。自20世纪初启蒙运动开始，中国知识分子将女性作为革新和启蒙的对象，号召女性解放，并将其作为中国积极加入世界现代化体系的推动力量之一。此后，在整整一百多年追求现代化的过程中，中国女性的形象和角色不断变迁，并被作为落后中国追赶先进、自由的西方现代社会的隐喻。可以说，中国女性就是作为一个民族国家的中国被西方“他者化”的象征。因此，女性问题历来是美国媒介话语体系中的重要议题。

但是，媒介从来不是在真空环境中运作，其报道内容和风格受到包括传播政策、媒介机构、社会文化以及利益集团等外界因素的制约，同时还受到传播者的价值观和政治立场的影响。在以上诸多因素影响下，美国媒介对中国女性形象的塑造表现出美国文化中的性别观念以及对异族文化的偏见。作为美国主流权威大报，《纽约时报》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美国媒体对中国女性的态度。

一 东方女性的两种类型

《纽约时报》对中国女性的呈现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充满异域情调的东方女性，在西方文化中被称为“东方娃娃”。譬如，在一篇关于首位好莱坞华裔女星黄柳霜的文章中，作者对她作了如下描述：

Her eclectic elegance，both on and off screen，is also exerting a renewed influence on fashion. The American couture designer Maggie Norris cites Wong’s dazzling fusion of classical Chinese dress and 1930’s Hollywood chic as inspiration for her spring 2004 collection. And the two new biographies，along with the filmography “Anna May Wong，” by Philip Leibfried and CheiMi Lane，attempt to sort out Wong’s baffling mixture of proto-feminist strengths and come-hither exoticism.^[1]

（她在银幕内外兼收并蓄的优雅，也再次对时尚产生了影响。2004年的春季发布会上，美国时装设计师Maggie Norris就借鉴了她那兼具中国经典服饰和1930年代好莱坞时髦别致的风格。两本新传记和由Philip Leibfried、CheiMi Lane撰写的名为“黄柳霜”的电影作品年表，试图理清黄那混合着原女权主义者强势和异国情调的幻化气息）

黄柳霜是第一位美籍华裔好莱坞影星，被称为“C.C.C”（好奇的中国娃娃）。她从影40多年，拍摄了包括《巴格达窃贼》《旧金山往事》《爱比刀更利》《蒙特斯佩托利：城市蝴蝶》等在内的50余部作品。她塑造了邪恶的“龙女”、蒙昧无知的婢女、受种族歧视自杀身亡的满洲公主，以及抗战期间救国救民的新女性等华人女性形象。正如她担任的角色一样，在好莱坞，她的“东方娃娃情韵”——清汤挂面式的直发配猩红的嘴唇，高耸的颊骨代表了典型的富有东方情调的现代女性，《纽约时报》称她为“不可思议的纯情玉女”^[2]。

从对黄柳霜的描述中可以看出，《纽约时报》对东方的中国女性所具有的神秘、性感、美貌的爱慕。实际上，在东西方文明交流史上西方一度抱有“东方情结”，对东方表现出向往、迷恋。自古希腊开始，东方就被称为“神奇的地方”，《马可·波罗游记》《消失的地平线》等作品中描述的富饶美丽、世外桃源似的中国已经成为“西方看东方”的经典描述。从东方寻找灵感和精神寄托也促成了欧洲的全球性视野，成为现代性扩张的动力之一，这种情结往往通过女性加以具象化。对“混合着原女权主义者强势和异国情调的幻化气息”的赞美、倾慕也成为《纽约时报》对这类女性叙事的主要基调。

另一种则体现出对中国女性的畏惧和憎恶之情，西方文化将之称为“龙女”。在一篇对宋美龄的描述中，《纽约时报》从几个角度展开叙事：

作为女性的宋美龄，其魅力体现为年轻时“一个苗条美女，开始穿着紧身长（旗）袍”，婚后则是“头号贵妇”。借史迪威之口，作者描述了一个“爱权”的女人。Gen. Joseph W. Stilwell，who worked closely with her when he commanded American forces in China during the war，described Madame Chiang in his diary as a “clever，brainy woman.”^[3]

“Direct，forceful，energetic，” he wrote.“Loves power，eats up publicity and flattery，pretty weak on her history. Can turn on charm at will and knows it.”

（约瑟夫·史迪威将军在战争期间指挥在华美国军队时，曾经跟她密切共事。他把蒋夫人描述为一个“聪明、多智的女人”。“直截了当、富于力量、精力充沛。”他写道，“爱权力，占尽风头和谄媚，但她的历史是十分虚弱的。只要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