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年仅63岁的美国非正统经济学家弗雷德里克·S.李（Frederic S. Lee）辞世，惊闻噩耗之时，由笔者翻译的弗雷德里克·李的名著《非正统经济学史：挑战20世纪的主流经济学》^[1]（以下简称《非正统经济学史》）刚好完稿。转眼一年过去了，在本书中译本即将出版之际，谨以此文表达对弗雷德里克·李的悼念。

一 弗雷德里克·李与非正统经济学的发展

弗雷德里克·李于1949年生于纽约，1972年在马里兰的霜堡州立学院（Frostburg State College）取得历史学学士学位。1977年，李与美国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创始人之一阿尔弗雷德·艾克纳（Alfred Eichner）相识，1978年在艾克纳的指导下，在罗格斯大学（Rutgers University）攻读经济学博士学位。当时的罗格斯大学汇聚了艾克纳、保罗·戴维森（Paul Davidson）、简·克雷格尔（Jan Kregel）、妮娜·夏皮罗（Nina Shapiro）、亚历山德罗·龙卡利亚（Alessandro Roncaglia）等一批后凯恩斯主义者。在他们的指导下，李成为一名后凯恩斯主义者，并于1983年取得博士学位。李先后任教于加州大学河滨分校、罗斯福大学、英国斯坦福德郡理工学院、英国德蒙福特大学，2000年起任教于密苏里大学堪萨斯分校（University of Missouri-Kansas City），直至2014年去世。（Jo，2014）

在学术生涯的早期，李致力于后凯恩斯主义价格理论的研究。他发现，以卡莱茨基理论为主体的后凯恩斯主义价格理论缺乏经验支持。通过引入加德纳·米恩斯（Gaidiner Means）、P. W. S.安德鲁斯（P. W. S. Andrews）等制度主义者和其他非正统经济学家的理论，李发展出一个以后凯恩斯主义为基础的、基于经验事实的非正统价格理论。这个理论是对新古典价格理论的替代，新古典价格机制在真实世界中并不存在，因为在真实世界中，不确定性和历史时间是不可分割的，李所阐述的价格机制并不是通过市场来协调经济活动。他认为，价格是受到企业的管理的，企业管理价格的目的是让其以自己的方式、按自己的偏好进入和控制社会供应过程。李在这方面的贡献集中体现在1998年出版的《后凯恩斯主义价格理论》（Post Keynesian Price Theory）一书中。（Lee，1998）

如果不存在新古典价格理论那样的配置资源和协调经济活动的价格机制，那么，资本主义经济是如何组织、如何运行的呢？这是李穷其一生所探讨的问题。如果说1998年的李还是一名后凯恩斯主义者，那么此后他已经成为一名致力于综合各学派的方法和理论，构建对资本主义社会供应过程的理论解释的一名非正统经济学家。李坚持批判现实主义方法论，以扎根理论（Grounded Theory）为经验研究方法，以斯拉法的社会剩余方法为基础，坚持后凯恩斯主义的国家货币和不确定性观念，综合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制度主义的社会构造矩阵（Social Fabric Matrix）方法、社会经济学（和女性主义经济学）的行动的人（Acting Person）的观念等非正统经济学各流派的方法和理论元素，构建了一个由结构、组织和能动性（行为人）三个层次构成的分析社会供应过程的模型（Lee，2011a）。这是近年来非正统经济学家致力于构建统一的非正统经济学理论体系的一个代表性成果。与此同时，李对这个模型进行了一系列的细化工作，努力在微观和宏观两个层次上构建非正统理论体系^[2]（Lee，2011b，2011c，2012；Lee and Jo，2011）。但非常遗憾的是，这成了他未竟的事业。

除了理论上的贡献，李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就开始不遗余力地团结非正统经济学阵营，推动非正统经济学家群体的发展，用行动为非正统经济学的未来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1999年，李发起成立了非正统经济学会（Association for Heterodox Economics，AHE），并在英国召开了第一届大会。AHE的每次大会都按主题设立专场讨论，各流派的非正统经济学家可以就同一个主题充分交换意见。AHE成立之后，流派林立的非正统经济学阵营有了一个交流沟通的平台。正如李所言：“多年前，我认为非正统经济学……的衰亡是不可避免的，因为非正统经济学家没有生存的愿望，没有挑战主流的愿望。AHE及其积极分子和参与者的出现一扫阴霾，因为它的经历和活动明确地挑战了主流的霸权。可以肯定，面对主流压倒性的优势，非正统经济学……的未来是不确定的。但重要的是，现在，AHE体现了一种生存的愿望，一种挑战主流的愿望——现在有了可为之奋斗的未来。”（Lee，2002：43）

为了加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