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取了近年来全球智库及有关专家重点关注的三个宏观经济议题进行介绍和讨论。这三个议题分别是发达经济体的长期停滞风险、中国经济下行与转型、希腊债务危机的教训。选取这三个议题的标准有三个。首先，必须是对全球宏观经济前景有重大影响的议题；其次，反映2015年全球宏观经济发展中的重要现实；最后，在国际智库和学术界研究当中有非常高的关注且有较大的争议。由于篇幅所限，最后选取的三个议题也只是满足以上标准的议题中的一部分，但三者正好在代表性上可以有很好的互补。就讨论全球宏观经济前景而言，前两个议题分别针对发达经济体以及新兴经济体中体量最大的中国；第三个议题则代表了主权债务问题——这是在危机后凸显、至今未得到根本性解决、影响全球金融稳定、同时具有深刻制度和经济内涵的宏观议题。货币政策领域，美联储退出量宽的议题从2013年已经开始讨论，对这个问题最热烈的讨论时期已过，另由于篇幅所限未纳入本文。

一 发达经济体的长期停滞风险

1.长期停滞概念的复活

近年来关于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长可能出现长期停滞（Secular Stagnation）的理论引发了全球各界极大的关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发达经济体并没有恢复到危机前的增长路径，也没有恢复到危机前的增长速度。更有甚者，欧洲不少经济体经济规模仍没有回调至危机前的水平。为解释这种现状，美国前财长萨默斯（Larry Summers）率先在2013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演讲中提出发达经济体增长或陷入长期停滞的观点^[1]。随着全球经济增长在近两年持续低于预期，这一概念引起越来越广泛的关注和争论。萨默斯在其后的演讲中不断阐释和发展这一观点，他认为长期停滞是当代的一个核心问题，也是“未来20年工业社会面临的巨大的宏观经济挑战”。^[2]

长期停滞的概念最早由阿尔文·汉森于1939年在其《经济发展和人口增长持续下降》一文中有所阐述。他用长期停滞这一概念来描述大萧条后经济复苏缓慢、失业高企的现象。^[3]产生这一现象的基本原因是人口老龄化和创新放缓导致太多储蓄和太少投资。萨默斯的观点与汉森没有本质区别。他也认为过多的储蓄和过少的投资是需求放缓的重要原因，从而导致经济增长的长期停滞。

这一概念得到了国际经济学不少权威专家的赞同或者从不同角度的回应，譬如Paul Krugman，Richard Baldwin，Barry Eichengreen，Richard C. Koo，Olivier Blanchard等^[4]，在全球智库也引起了广泛而热烈的争论，譬如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彼特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和布鲁盖尔研究所（Bruegel）等机构的专家纷纷发表观点或者组织相关讨论^[5]。

专家学者对这一议题的热烈争论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概念的模糊。对于“长期停滞”这一概念，早期的汉森及近来重提这一概念的萨默斯应用的是典型的凯恩斯学派分析方法。他们注重需求面的分析，认为经济增长的长期停滞现象由需求面的不均衡导致。相对的，参与讨论的另一些专家学者则更加强调供给面，特别是技术、要素投入上的结构性问题。譬如Gordon指出了人口规模停滞、预期寿命延长、教育水平停滞、收入不平等加剧、债务阴影下公共服务难以持续等妨碍增长的结构性障碍，并预计这些因素将使得美国潜在增速在未来十余年间下降到1.2%。全要素生产率增速相比之前也可能下降0.6个百分点^[6]。不过从这一概念的定义来看，如果长期停滞仅仅是供给面造成潜在增速下降，那没有必要作为一个独立概念得到额外的强调，只是增速放缓而已。长期停滞这个概念的重要性在于指出一种均衡实际利率为负的特殊情景，在该情境下货币政策难以实现充分就业。

2.长期停滞的生成机制及政策挑战

从凯恩斯学派看，发生长期停滞的根本原因在于与充分就业一致的短期实际利率低于零。对美国实际利率的观察显示，在20世纪80年代，一个完整经济周期中的平均实际利率大概是5%，到90年代就变成了2%，而到2000年以后进一步降至1%。而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实际利率就只有-1%。这一实际利率长期下降的趋势被一些经济学家认为是出现长期停滞的重要证据。

对自然利率的标准解释会从可贷资金供给面和需求面进行，从宏观经济的角度分析就是储蓄和投资两方面。有关学者认为过度储蓄造成了短期实际利率低于零的状况。但是对于过度储蓄又有不同的解释，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