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今天我们非常有幸地请到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李培林先生来给我们做演讲。大家都知道，迄今为止，新中国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1949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它是所谓“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发展阶段。对于这个阶段，现在大家回想起来都觉得里面有很阴暗的一面，但是我们不能不承认它有它的历史必然性。第二个阶段是“文化大革命”结束到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召开，这是所谓的“经济建设”阶段。在这个阶段，我们坚持的基本方针是“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尽管它现在受到非常多的责难，但当时有当时的特殊情况，存在的总有其合理之处。第三个阶段是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以来，也称全面转型阶段。这个阶段强调民生、和谐、科学发展，强调以民为本，也就是说这个阶段的主要战略目标是社会稳定、和谐发展，这是经济思想的又一次根本性转变，它标志着整个中国社会和政府的成熟。那么，什么是社会发展？什么是民生？下面欢迎李培林教授给我们做报告。

李培林：大家好，很高兴有机会可以和经济学界的朋友们交换一下看法。现在中国宏观经济和社会发展战略方向正在发生重大的转变，我今天的演讲题目集中在就业和社会分配问题上。

一 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和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改革开放以后，我国大体经历了三次大的思想交锋。首先是确定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路线；其次是市场经济姓“资”姓“社”的问题，直到1992年才最终决定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最后是伴随市场经济发展所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问题，这些问题所引发的争论一直延续到现在。例如，目前存在的社会问题与市场经济的关系如何？为什么会产生这些社会问题？这些问题的产生与存在是否和我们发展的要求与发展的方向相悖？等等。这是研究我国战略转变的一个很重要的宏观背景。

按照国民经济“三步走”的发展战略，到2000年我国整体上应达到小康水平，相应的，在1990年国家统计局公布了一个小康社会的标准。遵循社会学全面发展的思想，这个标准采用了人均指标，并尽量根据1990年代当时的社会统计水平，选择了一些社会方面的指标，如医疗、教育、社会保健等一共有16个。这16个指标，在1990年时实现了48%，10年后的2000年实现了96%，但是有3个指标始终没有实现。这3个指标基本上都是和农村有关的，就是农民人均纯收入、人均蛋白质日摄入量、农村初级卫生保健基本合格县的比重。还有一个就是地区之间的差别。按照原先的小康社会标准，东部已经全部实现，中部实现78%，西部只有56%实现了。因此在2002年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确定未来20年的战略目标时，尽管小平同志有遗愿希望初步实现现代化，大会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新的概念：“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原先到2020年，我国的战略目标按照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的要求是总量翻两番，现在制定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一五”规划将其更正为人均翻两番，原因就在于此。因为尽管我们经济总量在世界上很靠前，但是人均量还是很低的。除了这个总量目标外，对“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还提出了6个描述性的目标：经济更加发展，民族更加和谐，科技更加进步，文化更加繁荣，社会更加和谐，生活更加殷实。

从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到现在的和谐社会建设，其思想是连贯的，核心都是走一条成本更低、发展更快的道路。2002年当时确定的GDP增长率是7.3%，这个指标是为当时GDP总量翻两番确定的，但现在这一目标已经远远超过。其中，一个因素是人民币的升值，另一个因素是普查。一次普查就能凭空多出两万亿元人民币的经济总量，再加上GDP每年的增长速度都在10%左右，这也远远超过原来的预想情况。所以，差不多现在所有的指标都高于我们的预想情况或者达到了我们的预期目标，但是有一些指标我们至今还是达不到。比如说农民的人均纯收入，当时设想是每年平均增长5.8%，到2020年达到6860元，但在1997～2003年期间，农民的人均纯收入增长率从没有超过4%。后来中央提出了一系列政策，使农民的人均纯收入增长在2004年达到了5.8%，2006年达到了6.8%，2007年达到7.4%，但这样一个速度不具有可持续性，也不稳定。另外，还有一些指标与我们的预期恰恰相反。比如说贫富差距，按照以往经验，经济起飞时贫富差距扩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