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问题的提出

改革开放之前，中国社会大多以单位制形式组织，高度组织化的科层制结构使得当时政府拥有强大的社会掌控力，社会的整合与管理都以政府为主导。当时整个中国社会是“以党政组织为核心的社会建构体系”（林尚立，2007），社会结构呈现总体性社会的特征——“整个国家按照统一计划、集中管理、总体动员的原则被组织起来”（孙立平、王汉生、王思斌等，1994）。改革开放之后，我国的社会结构从总体性向分化性转变，在断裂中伴随着转型（孙立平，2004）。中国社会开始慢慢发育，随着经济的多元化发展以及社会群体利益的多元化，社会阶层不断分化，社会整合开始重新建构，社会的组织化需求越发强烈。

据民政部《2014年社会服务发展统计公报》的数据^[1]，截至2014年底，全国共有社会组织60.6万个，比上年增长10.8%。其中，社会团体共有31万个，比上年增长7.2%；基金会4117个，比上年增加568个，增长16%；民办非企业单位29.2万个，比上年增长14.7%。2013年召开的第十三次全国民政会议上，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强调，政府的事务性管理工作、适合通过市场和社会提供的公共服务，可以适当的方式交给社会组织、中介机构、社区等基层组织承担。基于此，广东省人民政府正式公布第一批具备承接政府转移职能和购买服务资质的社会组织目录，拓宽了社会组织发展的空间。而在上海，社会组织的数量也在逐年攀升，具体见图1。

图1 上海社会组织发展趋势图

社会组织是现代社会最重要的细胞，对于弥补“政府失灵”、“市场失灵”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姚华平，2010）。政府将部分基层社区的公共服务以“政府购买”的形式交给社会组织来提供，让较专业的社会组织来承接政府转移的职能，对于推动社会组织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但是，在政府通过购买服务推动社会组织发展的过程中，国家权力是如何被运作的？社会组织的发展是加强还是削弱了国家权力？本文将通过对上海市某街道下属的社会组织XJY进行深入的个案研究，来对这些问题做一分析。

二 个案简介及调查情况说明

根据2011年4月新修订的《上海市住宅物业管理规定》（以下简称《规定》），街道办事处负责落实辖区内居民住宅小区的综合管理工作制度，指导监督业主大会、业主委员会组建、换届选举及相关日常运作。《规定》将原属房管局的管辖职责转移到街道办事处，但由于街道办事处缺乏专业管理人员，在相关治理工作中无法妥善处理社会管理和物业管理的原生矛盾，小区居民不断要求落实“加强物业管理、维护自身利益、参与社区自治活动”^[2]。在社会组织大量涌现的时代背景下，为了从根本上解决专业人员紧缺的问题、更好地服务社会民众，2011年10月，上海市虹口区XJY建设与合作事务所（以下简称XJY）在上海市虹口区房管局和LC街道办事处共同扶植下挂牌成立。XJY在上海市虹口区社团管理局备案，虹口区LC街道办事处为其主管单位。XJY承接的主要业务包括指导监督业主大会、业主委员会组建和换届选举，以及售后公房物业服务达标补贴检查、验收、考核、评估，附带处理与以上两项内容有关的业主矛盾。2012年，XJY被评为上海市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十佳示范案例”，现在，其业务已经遍布上海市虹口区的8个街道，总部设在LC街道。

课题组从2013年开始对该个案进行跟踪研究。笔者之一除了在XJY办公地点随同其工作人员一同办公、查阅相关项目备案材料和会议记录外，还参与了居民小区业委会组建、换届选举时召开的筹备组会议、业主大会、相关业主代表会议、业委会候选人座谈会，以及政府购买的定期项目评估会议和机构分所的成立大会、指导会议、培训等一系列与XJY相关的活动。在调研过程中，笔者跟随XJY工作人员走访了LC街道的大部分居民小区并参与观察其业委会的组建、换届选举过程，收集到十余个居民小区业委会的组建、换届选举个案，以及部分售后公房物业服务评估达标补贴的资料。其中，售后公房物业服务评估达标补贴业务的工作周期一般为2～3个月，在XJY的工作中所占比重较小，因此，本研究对XJY的讨论主要集中在业委会组建、换届选举上。

三 强政府下的非自主式组建

XJY是在地方政府的动议下组建的，它的组建包含了政府职能缺失的诉求，也纳入了社会基层建设的需要，并不具备自主性，而是属于强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