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5年12月 |
一 早期中西文献的记载
1.《明史·佛郎机传》
16世纪新航路开通后,西人接踵来华,而有关“西人东来事迹,吾国史书,多述其事,然散出群籍,检寻未易。清初纂修《明史》,尤西堂(侗)任纂外国各传,始采集前人所述,汇归为佛郎机、吕宋、和兰、欧罗巴四传(见《西堂余集·明史外国传》)。厥后万季野(斯同)以布衣参史局,于西堂旧稿,重加釐定,损益颇多;且易欧罗巴为意大里亚(现存万季野史稿可参考)。王鸿绪《横云山人史稿》取季野之文,而稍点窜其文句,而于史实则无更易。张廷玉主修《明史》,复取王氏《史稿》而删定之,遂成今本《明史》四传,世之谈欧亚交通史者,率即以此为蓝本焉。”[1]
前述“佛郎机”即葡萄牙,为最早由海路抵达中国的欧洲国家,并于1553~1557年间始得以据居澳门至今。关于早期中葡交往和澳门起源的中国文献,并非始于尤西堂,明嘉靖四十三(1564年)年庞尚鹏《区画濠镜保安海隅疏》便有较详细的叙述:“……广州南有香山县,地当濒海,由雍陌至濠镜澳,计一日之程,外环大海,乃蕃夷市舶交易之所……每年夏秋间,夷舶乘风而至,止二三艘而止,近增至二十余艘,或又倍焉。往来俱泊浪白等澳,限隔海洋,水土甚恶,难于久驻,守澳官权令搭篷栖息,殆舶出洋即撤去之。近数年来,始入濠镜澳筑室居住,不逾年多至数百区,今殆千区以上。日与华人相接,岁规厚利,所获不赀。故举国而来,负老携幼,更相接踵,今夷众殆万人矣……”[2]
郭棐于万历三十年(1602年)修撰的《广东通志》卷六九《澳门》条也载称:“嘉靖三十二年,舶夷趋濠镜者,托言舟触风涛缝裂,水湿贡物,愿借地晾晒,海道副使汪柏徇贿许之。时仅蓬垒数十间,后工商牟奸利者,始渐运砖瓦木石为屋,若聚落然。自是诸澳俱废,濠镜为舶薮矣。”
此说乃成后来史书之张本,并为尤西堂所采用。尤西堂康熙年间刊本《西堂余集·明史外国传》再为万斯同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成书的《明史稿》所用,而《明史稿》又成为张廷玉等撰《明史》的稿本,其后正史、野史乃至包括《澳门记略》在内的地方志讲到中葡之交和澳门时,虽文字版本略异,但溯其根源多沿袭《明史》之说,所以,当今澳门史研究者无不参阅《明史·佛郎机传》。
成书于雍正十三年(1735年)的官修《明史》,被公认为体例齐整完备、史料价值较高,是二十四史中较成功和完善的一部史书。不过,虽然《明史》作者在史料选择和史实考订方面下过相当功夫,约2500字的《佛郎机传》错漏之处仍然甚多。为此,早年(1934年)著名中外关系史家张维华教授以溯源、辑补手法,参照张燮《东西洋考》、胡宗宪《筹海图编》、严从简《殊域周咨录》、俞大猷《正气堂集》、郭尚宾《郭给谏疏稿》、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黄佐《泰泉集》、何乔远《名山藏》和《闽书》、黄省曾《西洋朝贡典录》等民间笔记、文集以及《广东新语》、《广东通志》、《香山县志》、《福建通志》等地方志凡近百种文献加以考证,并比证西人史籍所载,勘误校订。澳门史学家戴裔煊教授也参考中外文献,于20世纪70年代初对《明史·佛郎机传》重新考核,作出补充或订正。[3]
2.《澳门记略》
中国史籍文献中,论及澳门的为数不少,如魏源《海国图志》、郭棐《粤大记》、卢坤等《广东海防汇览》、梁廷枏《粤海关志》、王之春《国朝柔远记》、文庆等《筹办夷务始末》、王彦威和王亮《清季外交史料》等等,专述澳门的也有张甄陶《澳门图说》、《澳门形势论》、《制驭澳夷论》及薛韫《澳门记》、陆希言《墺门记》、蔡国祯《澳门公牍录存》、郑勉刚《澳门划界录》等,但影响最大的是印光任、张汝霖的《澳门记略》。
《澳门记略》完稿于乾隆十六(1751年)年,为唯一的澳门地方志,也是第一部较全面系统记述澳门地理、历史、政治和社会的中文典籍,堪称澳门史研究之始。全书共分两卷三篇,上卷《形势篇》写澳门地理形势、山海胜迹和潮汛风候,《官守篇》记澳门历史沿革,即葡萄牙占据澳门经过和明清设官管理情况;下卷《澳蕃篇》记蕃夷体貌服饰、起居习俗、物产技艺和语言文字等。作者印光任、张汝霖先后出任澳门同知,对当时澳门社会现实有亲身感受和深刻认识,且撰写书稿时“爰历海岛、访民蕃、搜卷帙,就所见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