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俄罗斯经济发展模式，存在许多不同看法，其原因至少有三。其一，探究一国经济发展模式应以对该国经济的长波段研究为基础，俄罗斯独立至今仅15年，虽然普京执政期间宣称“大规模制度变革已经结束”，但各种经济成分的构成形式和调节经济运行的机制尚未定型，经济发展模式仍存在不确定性，对这一问题的探讨必然见仁见智。其二，经济发展模式是一个综合性概念，是撇开经济活动的次要因素，对一国经济成分构成形式、经济运行机制及调节方式、现实经济活动框架和原则及经济增长方式所做的抽象，是对国民经济基本运行规则、增长类型以及主要经济政策在理论上的一种设计和构造。如果仅从单一角度，凭借个别数据或特点，就对一国经济发展模式做出判断，很可能失之偏颇。其三，经济学作为一门学科发展至今，形成了诸多理论和流派，虽然对基本概念存在普遍认同，但在概念运用及对概念基本含义的理解方面，存在不小的差异。仅就经济发展模式而言，根据不同标准和不同的划分方法，就存在许多类型。比如按经济制度可分为资本主义模式和社会主义模式；按地域可分为美国模式、拉美模式、北欧模式、东亚模式等；“新制度学派”还将资本主义模式分为“市场导向资本主义、政府导向资本主义和谈判或协商资本主义”^[1]。针对俄罗斯经济模式的判断存在同样情况，经济学界根据俄经济的不同侧面及特点，提出了很多似是而非的概念，如“帮派资本主义”“裙带资本主义”“边缘化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过渡形态长期化的经济模式”，等等^[2]。

“社会生活现象极其复杂，随时都可以找到任何数量的例子或个别的材料来证实任何一个论点。”^[3]判断一国经济发展模式，必须将其置于时空维度中，从世界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和国家历史演进的角度，在综合分析的基础上，揭示其经济中的共性和特性，从而对其经济发展模式做出判断。纵观俄罗斯经济发展史，十月革命前俄罗斯经济与西方相比存在相对特殊性^[4]。十月革命后苏联经济走上封闭运行的轨道，与西方相比具有绝对特殊性。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选择了与西方趋同的经济制度，但其经济体制和运行机制及经济基础与西方市场经济存在很大差异。普京上台尤其是2003年以来，摒弃了叶利钦时代机械照搬西方市场经济模式的做法，以建立强大的经济为根本出发点，从本国具体国情出发，对经济战略、经济政策进行了全局性和根本性的调整，虽然俄罗斯经济仍未走上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实现经济全面发展的道路，但形成了以经济增长为导向的混合市场经济模式。

一 俄罗斯混合市场经济模式的形成及特点

（一）从建立自由主义市场经济的政策取向到混合市场经济模式的转变

1.从叶利钦时代到普京时代的转变

如果将普京时代与叶利钦时代进行对比，可以清楚地看出两者之间的明显差别。叶利钦时代经济转轨和改革的主题是“休克疗法”、私有化、自由化；普京时代经济政策的主题则为“建设强大的经济”、提高经济竞争力、实现经济多样化、发展创新型经济等。其根本区别在于，经济政策取向和目标发生了明显变化。叶利钦时代经济改革的目标与手段混淆，力图通过激进的制度变革，建立起以全面私有化为基础的自由主义市场经济制度。但在系统性的经济危机条件下，经济持续滑坡，国家财政入不敷出，陷入左支右绌状态，社会经济一片混乱，国家政治、经济和社会危机交替加深。所谓“自由主义”只是经济改革的标签和目标取向。直到2000年普京上台，俄罗斯经济自由度的世界排名还在100名以后^[5]。进入普京时代，经济战略和政策出现了重大调整，最根本的是目标取向发生了明显变化，建设强大的经济是核心和根本目标，具体政策则兼收并蓄，因此可以说，普京经济战略是目标导向型的发展战略。

2.从普京第一任期到第二任期的转变

普京上台之初，俄罗斯千疮百孔，经济凋敝，社会混乱，国家财政捉襟见肘，领土完整面临威胁。在这一时期，普京经济政策的重点在于完善市场经济制度，力图通过修补漏洞、整顿秩序，使局面趋于稳定。突出的是制定了民法典、税法典、劳动法典、土地法典等带有自由主义市场经济特征的基础性法律。同时，继续推进经济改革，强调减少国家对经济的干预，规范企业行为，着手实施自然垄断行业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