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12日，新版《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以下简称《构想》）出台，文件明确提出：软实力已成为现代国际政治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俄罗斯外交的任务之一，就是加强软实力建设，“根据本国特点，借鉴国际经验，完善运用软实力机制，寻求在这方面积极活动的方式”。这是俄罗斯第一次在正式文件中使用“软实力”一词，此举反映出俄罗斯政府不仅要依靠传统的硬实力，还力图通过“软实力”手段赢得全球竞争的决心。《构想》推出后，接踵而至的斯诺登事件、叙利亚危机和索契冬奥会，将俄罗斯推到了国际舞台的中心，俄通过妥善处理上述事件而成功展现了大国风范。但是，2013年年底爆发的乌克兰危机，却使俄罗斯10年来塑造良好国家形象的计划几近失败，其“融入西方文明大家庭”、与北约建立“真正的战略伙伴关系”的愿景宣告破灭，新版《构想》所提出的软实力战略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如何抵御来自国际体系的强大压力，突破西方的信息垄断，有效反击西方的妖魔化宣传？如何恢复或巩固俄在特殊利益地区和文化辐射地区的软实力？如何利用国际机制和国际议程设置，掌握制定国际规则的主动权？这些都是俄罗斯软实力战略必须面对的棘手问题。的确，当前俄罗斯在国际政治中并不具备与西方抗衡的软实力，其发展模式缺乏吸引力，行为方式缺乏亲和力的特点，以及未能从“重硬轻软”的模式中调整过来的基本心态，一直制约着俄软实力的发展。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传统强国，俄罗斯在社会文化、政治价值观、对外政策等领域依然拥有独特的软实力资源，其在软实力建设、运用方式、实施效果等方面积累的经验和教训也值得中国借鉴。

一 俄罗斯对软实力的认知

（一）软实力概念在俄罗斯的落地生根

软实力概念于1990年由美国学者小约瑟夫·奈提出后，很快就在中国引起回应，成为国际关系、国际政治研究中的热点和国家施政的重要方针。中共十七大和十八大报告都视其为社会主义强国建设的重要内容，并明确提出发展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问题。俄罗斯的情况与中国有所不同，对软实力这一概念并未表现出足够的重视，20年来，不仅俄罗斯政府官员较少提及，学术界对软实力问题的讨论也不够热烈。2012年，普京在总统竞选文章及外交使节会议的讲话中明确提及“软实力”，该词才由此进入俄罗斯政治领域，引发了学者的研究和探索，发展软实力也逐渐上升到国家战略思考的高度。

事实上，俄罗斯此前并非不重视软实力建设。虽然没有正式使用“软实力”一词，但俄政府对与此一脉相通的“国家形象”“民间外交”“公共外交”等问题的关注和研究由来已久，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为软实力的研究和实践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民间外交”（народная дипламатия）是苏联大力提倡的软实力实践形式，在应对冷战期间的“思想战”“形象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苏联对亚非拉地区实施了许多援助与合作项目，培养出大量亲苏的军事、政治和科技人才，这些人成为苏联开展民间外交的宝贵资源。通过“民间外交”，一个经济发展水平高、科技进步和社会福利优越的苏联形象在中东欧、亚洲和非洲得到广泛传播，苏联模式的吸引力得到加强。苏联解体后，内外交困的形势使俄罗斯丧失了很多软实力资源：苏联时期发挥了重要的民间外交作用的“对外友协”接近瘫痪，传统的国际文化和科技合作被终止，国际传播能力急剧下降，俄罗斯已经不复有可与美国分庭抗礼的超级大国的形象。

2000年7月，俄罗斯第一份外交政策构想出台。文件明确提出要发展人文交流国际合作，在此基础上建立新的伙伴和同盟关系体系，改善国际合作条件，让世界认识到新俄罗斯的正面形象，但其实此时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和国际地位不断受到挤压和削弱，非但未能如愿成为西方大家庭中的平等成员，反而变为一个被西方排挤和藐视的衰落国家。布热津斯基对当时俄罗斯的形象进行了尖刻的评价：“他们很容易自欺欺人地把自己也看作一个超级大国的领导人……对美国来说，俄国实在太虚弱了，不配成为伙伴。”

2003～2005年爆发的“颜色革命”迫使俄罗斯重新重视国家形象的塑造。格鲁吉亚、乌克兰的总统选战和未来走向之争，被视为俄罗斯发展模式、俄罗斯文化与西方模式和文化的角力。西方世界代表着“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