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6年05月 |
翻检2015年的中篇小说,发现有一个现象,大中篇比较多,好几个有影响的中篇小说都是篇幅达到七八万字的大中篇。也许这仅仅是一种偶然现象而已,但我以为偶然中也包含着必然,从中可以发现,它也折射出目前小说写作的一些新变。
中篇小说作为一种文体样式被强调出来,应该是20世纪80年代新时期文学的事情,它在篇幅上介乎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之间,长篇小说更适合讲述完整的故事,而短篇小说则是以文学意境取胜,中篇小说恰好能兼顾二者的特长。讲述完整的故事符合当时文学参与“拨乱反正”的社会思潮的需要,作家通过小说讲述“文革”中的苦难故事,达到批判“四人帮”的政治目的,但长篇小说的写作时间相对来说要长得多,当时“拨乱反正”的时效性容不得作家慢条斯理地写作,于是中篇小说成为众多作家的首选,在当时的伤痕文学、改革文学等潮流中,中篇小说成为了最抢眼的角色,从此中篇小说也一发不可收拾,逐渐成为小说写作中最有分量,也最有成就的文体样式。这一势头一直保持至今。后来写长篇小说又成为一种标志,作家们仿佛没有一部长篇小说就立不起来似的。但是,这些年来,长篇小说写作一直受到市场的冲击,一些作家具有精英意识的长篇小说构思很难与市场的需要达成妥协,于是他们转向了中篇小说,采取加大中篇小说故事容量的方式,将长篇小说的构思移植到中篇小说中。这对于中篇小说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曾有一段时间,批评家们认为追求故事性的倾向降低了小说的文学品格,对类似于“好看小说”的提法很不以为然,这也造成一种错觉,以为不讲究故事性的小说才是文学性强的小说。这使得不少作家在写中篇小说时不讲究如何将一个故事讲好。大中篇的出现,让人们对中篇小说的故事性有所重视。不会编织故事,不会讲述故事,即使写出了一个大中篇,也不可能吸引读者有耐心地读下去的。今年的评述,不妨就从故事说起。
一 小说故事的品相
张欣属于会讲故事的作家,她的《狐步杀》(《北京文学》2015年第8期)甫一发表起就受到读者的热烈欢迎,原因首先就在于小说跌宕起伏的故事吸引了读者。张欣在这篇小说里证明了,一个作家要讲好故事是有难度的。这篇小说的故事相当复杂,有多条线索交织在一起,张欣不仅能将多条线索梳理得很清晰,而且所讲述的故事具有层次感。第一个层次是关于爱情的故事,第二个层次是关于凶杀的故事,第三个层次是关于刑警的故事。由爱生恨,造成了凶杀,凶手的逃逸,引出了刑警。但如果因为会讲故事而贬低张欣小说的文学性,则是一种最大的偏见。张欣写的是当代都市生活,但她并没有沉湎于都市的纸醉金迷的物欲诱惑之中,而是对那些在现实中被压抑的、被遗弃的,甚至被淘汰的精神性特别在意,比如她的小说始终有一种贵族气质在荡漾,她在书写世俗生活时仍然保持着高贵气质,流露出她对贵族精神的追慕。《狐步杀》就是这样一篇小说,特别是小说中的两个警察形象,虽然家境不同,但他们因为内心都有一种高贵气质而惺惺相惜。周槐序的高贵透着典雅,而忍叔的高贵则蕴藏着孤傲,他们真像小提琴与黑管的二重奏。在当代小说的园地里,从来还没有过这种精神气质的警察形象,这是张欣以自己的文学理想创造出来的文学形象。阅读这篇小说时,我一直在琢磨张欣为小说所取的题目,什么叫作“狐步杀”?我猜想这莫非是一个典故,或者是武术里或武侠小说里的一个专业术语。恕我孤陋寡闻,我还设法去检索了一番,但毫无收获。看来这是张欣自创的一个词语。狐步杀让人联想到狐步舞。狐步舞是一种很高雅的交谊舞,在婚礼上,往往会以一支狐步舞开始,以此祝福一对新人将有幸福美好的生活。狐步舞的技巧要求很高,要经过反复训练,才能走好狐步。狐步杀也许就是从狐步舞化用过来的。它暗喻着小说中的凶杀是一种看似高雅且费尽心机的凶杀。在这种暗喻中,其实也包含着张欣的批判态度。
阿来也是一位讲故事的高手。他在2015年先后发表了两个大中篇:《三只虫草》(《人民文学》2015年第2期)和《蘑菇圈》(《收获》2015年第3期)。阿来讲述故事的特点是不急不缓,娓娓道来。他也不爱用煽动性的叙述,不去刻意制造戏剧性冲突,不去渲染高潮。如《三只虫草》讲述了少年桑吉的成长过程,《蘑菇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