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推动和投资拉动是所有产业增长的两种基本动力形式，旅游业也不例外。需求推动指通过需求增加带动供给增加从而实现产业增长；投资拉动指通过增加供给带动需求增长进而实现产业增长。产业经济的理论和实践表明，不同属性的产业和在产业发展的不同阶段，需要不同的推拉动力配置方式，否则就会引发供需矛盾，导致产业波动。旅游业具有后起但发展快、核心清晰但边界模糊、综合带动性和依赖性兼具、同一性和地域差异性都十分显著等特点，这使得其增长动力理论研究相当复杂而困难。可以肯定的是，旅游业不同于高新技术产业，在本质上属于需求推动型产业。回顾中国旅游业30多年的发展历史，观照当下旅游业的发展特征，可以发现投资拉动越来越受到各地追捧。基于市场经济学常识，我们不禁要思考，这种现象合理吗？它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需要如何对待？本文力图回答这一系列问题，旨在为旅游产业政策调整提供参考。

一 历史回视

人们常说，改革开放之后，中国旅游业的兴起，走的是率先发展入境旅游的“非常规模式”。这种观点把发达国家“先国内、后国际”的旅游发展模式视为“常规”。如果从国情出发，中国率先发展入境旅游是必然的、唯一的选择。正因为如此，中国旅游业的初期发展——从1978年到1989年——带有显著的外部需求推动特征，表现为针对入境旅游市场的重点旅游城市涉外旅游产品和服务的开发，相对于社会经济体系，这个阶段的旅游业是游离发展和有限分布的。

发展入境旅游的政策具有明显的经济指向，入境旅游“创汇效应”的逐步放大又强化了旅游业的经济色彩和产业地位。因此，迨至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尽管入境旅游市场增长趋缓，但各级政府对旅游业的青睐程度与日俱增，在国内旅游消费需求逐步释放、旅游产业政策持续强化的双重力量作用下，旅游开发变得空前活跃和繁荣。由于国内旅游市场具有空间上的广泛性和需求上的多样性，与前一个阶段不同，90年代以来我国的旅游发展呈现快速产业化、产业广布化特点，这必然加剧旅游业的地区竞争，导致旅游业投资拉动倾向日渐明显。

事实上，强调投资拉动导致的供需关系逆转在90年代中后期以来就有所显现。比如1992年经国务院批准设立了12个国家旅游度假区，各省相继设立了省级旅游度假区，但是大量的投资并未带来预想的效果，大多数度假区经营惨淡，至今名存实亡者众。又如，从1993年至1998年，全国饭店平均出租率逐年下降，利润率表现出同样的趋势，以致1998年全行业亏损，全国房价下降了136%，平均出租率下降了3%^[1]。再如，受深圳“锦绣中华”光环效应的鼓舞，20世纪90年代中国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各种各样的主题公园，据2002年的不完全统计，全国累计开发主题公园2500多个，投资金额达到3000亿元，但这些主题公园70%亏损，20%持平，只有10%赢利，最终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歇业倒闭^[2]。

也许是历史的巧合，也许是发展的必然，在改革开放30年之际，在内外力量叠加作用下，中国旅游业开始发生新的转变。先是2008年初，国家旅游局基于综合分析判断，提出“转型升级”是今后我国旅游业发展的中心任务，要求旅游业从规模式增长转向内涵式增长。2009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之后，中国旅游业发展面临更加深刻的转变。“转方式，调结构，促内需，惠民生”的宏观政策，一方面要求旅游业有更快的发展，承担更多的国家使命；另一方面又要求旅游业自身健康发展，实现转型升级。无须赘言，在当下错综复杂的社会经济发展环境中，在“二次改革”如箭在弦的历史背景下，亟须对中国旅游业增长的动力形态以及相关政策制定加以深入细致的研究。

表1 中国旅游业发展的历史演进特征

二 现实观察

由于旅游统计体系不够完善，我们无法获得全国和地方旅游投资的具体数据。尽管如此，从各种公共信息渠道和学者们的调研交流上可以看出，当下中国，旅游业投资拉动受到热烈追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各地普遍看重旅游业增长速度，强调旅游投入，追求“大项目”建设。

各地的“十二五”旅游业规划普遍设立了高于全国水平的增长指标。以旅游总收入年均增速为例，笔者看到只有广东低于国家总体水平（见表2）。为了保证规划目标的实现，多数地方把加大旅游投入作为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