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唐末五代的战乱，对扬州的经济和社会造成重大的负面影响，“扬一益二”时期的繁荣情状变成了宋人笔下萧条、没落的意象。今人多关注宋代扬州城市经济衰落的原因，而很少留意其经济社会发展的具体表现。^[1]最近有人开始涉及宋代扬州经济发展的一面，但也只是宏观性的描述，未曾切入具体层面。^[2]然而，在北宋相对安稳的环境中，扬州的经济社会有一个恢复与发展的过程，在人口状况、商业经济、田地经营等多个方面，都有具体的表现；即便在南宋时期扬州处于南北政权对峙前沿的背景下，其经济社会发展的一面与特点也不应忽视。本文拟以人口状况为切入点，考察宋代扬州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具体层面，由此与以往的研究形成一种动态的平衡，进而更为全面地把握宋代扬州区域经济与城市社会的特点。

一 北宋时期扬州人口的持续增长

宋廷早留意到扬州的户口统计事宜，在乾德元年（963）十月第一次于全域范围内调查户口以前，便有相应的举措。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乾德元年八月丁亥”条记：“先是，上命唐主发遣扬州户口及周显德以来将吏隔在江南者，唐主遣使请缓期。”^[3]这是追溯之言，发遣扬州户口之事当要更早一些，《宋大诏令集》中有相对详细的记载。

杜廷望至，为先令吴迹泳传宣，令发遣显德二年后隔过朝廷员寮兵士及扬州户口，却过江北，所有将率一二千人，不免恐惧，只希年岁间番次发遣，其扬州户口见括勘，相次起遣过江北事。^[4]

据此，则唐主所遣之使当即杜廷望也。唐主缓期之请获允，扬州户口“括勘”之事在开宝四年（971）仍在进行。开宝四年七月，宋廷诏扬州等地“所抄丁口，宜令逐州判官互相往彼，与逐县令佐子［仔］细通检，不计主户、客户、牛客、小客，尽底通抄”。^[5]这是宋初全国性户口调查的具体要求，比乾德间直接针对扬州户口的记载更为具体。但所有这些关于宋初扬州户口之数据，今皆已无从得见；见存文献中关于宋代扬州的户口统计，以乐史《太平寰宇记》中的记载为最早，本文接下来的讨论便由此展开。

《太平寰宇记》所记大体为宋太宗太平兴国（976～983）后期的行政区划，间有涉及雍熙、端拱时期（984～989）的政区变迁。学者据此认为其中记载的户口数据，大体反映的是太平兴国五年（980）至端拱二年（989）间的情况。^[6]据乐史所记，当时扬州主户14914，客户14741，二者总数29655户。^[7]由于经过晚唐五代以来的动乱，北宋初期的户口统计尚不够完整，再加上户口统计中存在欺瞒、隐漏的现象，^[8]所以乐史所记的数据应有遗漏，即太平兴国后期实际的扬州户口比上述数据或要略高一些。但无论如何，根据上文的数据，太平兴国时期扬州主、客户之总数，与唐天宝元年（742）的77105户相比，^[9]只是后者的1/3多；若以人口而言，唐天宝时期每户约6人，宋初每户平均尚不及3人，^[10]则宋初扬州人口与天宝时期扬州人口的差距更为明显。宋太宗末年，王禹偁在扬州任上，曾有“扬州虽号藩方，无多户口”^[11]之语，则扬州户口在赵宋立国30多年后，仍然相对有限。

宋初扬州户口减少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以往的研究往往强调战争的破坏及其导致的人口迁移，^[12]而其中常为人所忽视的原因是政区变动的影响。唐宋时期扬州的行政区划有重大变更，宋代扬州的统县较唐时扬州的统县为少，太平兴国时期扬州领县江都、广陵与六合三县，而天宝时期扬州属县有六七个；^[13]这是乐史所记扬州户数偏少之最重要的内在原因。所以若着眼于更为广泛的区域，加上从扬州分割出去的高邮、天长、建安之户数，便会发现宋太宗时期此等地区的总户数为67958，与唐天宝时期的差距则更小一些。由此可见政区变动对扬州经济和社会的影响。但无论如何，宋初扬州人口总数的下降是毋庸置疑的，这是唐末五代战乱影响扬州的痕迹。人口与经济紧密相关，就扬州而言，天宝年间与宋初在人口多寡方面有显著差别，这是唐宋时期扬州盛衰转变的一个重要表征。尽管宋初扬州户数较之唐代繁盛时期大为减少，但此后北宋时期一直保持增长的趋势，而且在整个淮南（东路）地区，都比较有优势。所以宋代扬州户口仍有可论说之处。兹先以《太平寰宇记》所记户口数据，制成表1，再据此解说。

表1 《太平寰宇记》所记太平兴国末期淮南道主要政区户数

表1 《太平寰宇记》所记太平兴国末期淮南道主要政区户数-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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