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罗斯史学界，862年留里克占领诺夫哥罗德被普遍认为是古罗斯国家形成的标志，其不仅给俄罗斯带来了国家形态，也带来了罗斯的名称。但事实上，在留里克到达古罗斯地区之前，在《法兰克编年史》及阿拉伯游记中已出现了“罗斯可汗”、“罗斯汗国”的记载。围绕这一问题，国际史学界曾展开广泛讨论，而我国俄国史的研究者尚未注意。本文拟在借鉴国外俄国史学界相关研究的基础之上，对罗斯汗国问题做一初探，以期推动国内俄罗斯古代史相关研究的进一步发展。

一 问题的提出

在对罗斯国家起源问题的研究中，学界一般认为罗斯名称的最早书面记载来源于俄国第一部编年体通史《往年纪事》，其作者涅斯托尔开篇便提出：“罗斯国家渊源于何处？基辅的第一位王公是谁？罗斯国家又是怎样诞生的？”^[1]故而大多学者均将此文本作为研究起源的根基。但是，在对中世纪俄国国外史料的研究中发现，有关“罗斯”一词的详细记载最早出现于《别尔京编年史》（《Бертинские анналы》）。此史集是《法兰克编年史》（741～829年）的续篇，记载年代为830～882年。这部加洛林王朝的编年史，由于在别尔京修道院被发现而闻名，其又称《别尔京尼亚尼编年史》（Annales Bertiniani），其作者为宫廷神甫布鲁金茨。^[2]编年史中记述了罗斯使节觐见法兰克帝国皇帝虔诚者路易一世（814～840年在位）的历史事件。839年，遵照拜占庭皇帝狄奥菲雷斯（829～842年在位）之命，这些罗斯人来到法兰克。编年史记载道：

这些人（使节）证实他们那里的人都称作罗斯人，他们的王公称为可汗，他们被派往觐见狄奥菲雷斯，目的是为了他们之间牢固的友谊。狄奥菲雷斯希望虔诚者路易出于仁慈之心，帮助这些使节穿过法兰克国土安全回到自己的故乡。因为他们前往君士坦丁堡的道路必须要穿越野蛮人^[3]的土地。为了不再遇到任何意外，所以他们不希望原路返回。经过仔细调查后，国王（虔诚者路易）了解到他们都是瑞典人。由于担心他们是派往我国的间谍，所以将其进行关押。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他们究竟是心怀善意还是恶意。对于这件事，我们很快通知狄奥菲雷斯说，目前由于仁爱的国王已将他们接收，如果他们真的值得信赖，就放他们离开并帮助他们安全回到故乡。如果不是，就派使节将他们送回君士坦丁堡。^[4]

《别尔京编年史》所提到的罗斯“王公称为可汗”的记载引起了研究者的关注。不仅如此，10世纪初的阿拉伯地理学家伊本·鲁斯特在《商路》一书中也曾有记载：

罗斯汗国在一个四周湖泊纵横交错的岛屿之上，这个岛方圆大概需走三天的路程。岛上遍布森林沼泽，路途泥泞，有时寸步难行。整个岛屿没有村庄和农耕土地，却有许多贸易集镇。罗斯人的生活依靠斯拉夫奴隶和毛皮贸易。国王称为罗斯可汗。他们总是侵袭斯拉夫人，并将他们抓到船上，上岸之后，将俘虏作为商品带到可萨里亚和布尔加尔城进行买卖。^[5]

这部著作一方面反映了沿伏尔加河商路的见闻，另一方面印证了“罗斯可汗”的实际存在。

按照《往年纪事》的记载，留里克占据诺夫哥罗德的时间是862年^[6]，而《别尔京编年史》中这一事件记载于839年，说明“罗斯可汗”（罗斯汗国）的存在时间要早于诺夫哥罗德及基辅罗斯。再者，“可汗”一词是草原游牧民族对王公的专属称谓。8～9世纪，哈扎尔人在黑海北岸建立了强大的哈扎尔汗国，“罗斯可汗”的叫法显然是受到哈扎尔人的影响。

哈扎尔人也称可萨人，是位于东部的斯拉夫人的一支——波利安人最近的邻居。游牧的哈扎尔汗国紧随匈奴、阿瓦尔和保加尔人之后向欧洲迁移。早在斯拉夫人向东欧平原大规模移民之时，哈扎尔人便开始在黑海北岸及顿河和第聂伯河之间的草原上巩固自己的统治。哈扎尔人尽管是突厥系游牧部落，但与占据东欧平原南部草原地带的其他来自亚洲的突厥汗国不同，哈扎尔人很快就抛弃了游牧生活和掠夺行径，转而从事较为和平的商贸经营。哈扎尔人在伏尔加河和顿河两岸建立了一些城市，并在伏尔加河下游建立了自己国家的中心——伊迪尔，而这里也成为各族人汇聚的巨大贸易市场。

8世纪中期以后，即在阿拔斯王朝时代哈里发的中心从大马士革迁到巴格达之后，哈扎尔人和伏尔加河流域的保加尔人就成了北方波罗的海和东方阿拉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