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国际秩序深刻调整，各国都在提出有关国际秩序的设想，相关规则博弈升温。从现有讨论看，国内外战略界及学术界更关心美国、中国、俄罗斯等大国的国际秩序观及相关举措。相比之下，英国的国际秩序主张得到的关注并不多。事实上，英国政府近年在国际社会大力宣传和推动“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rules based international order）^[1]，其在与日本、印度等国发表的双边声明时都提及了这一概念，2015年11月发布的《2015年英国国家安全战略及战略防务与安全评估》（以下简称《2015年英国国家安全战略》）更是将维护“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列为专门一节。

“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主要是指二战后由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体系，英国与美国的国际秩序观有诸多共同之处。那么，考察英国的国际秩序观有何意义？第一，英美秩序观有很多不同。英国主张对现有国际秩序进行渐进性改革，对新兴大国的接纳和包容度更高。这突出表现在英国率先加入亚投行、推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份额改革、支持赋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等方面。这意味着中英在全球治理中有开展合作、寻求共赢的空间。第二，英国在国际规则的制定和解释方面有很强的话语权，近年来也在从自身利益出发维护“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中国已明确表示中国的崛起是在现有国际秩序中实现的，但目前更多的是提出原则口号，而缺乏成熟的理论体系、战略设计和具体建议。^[2]因此，作为“过来人”的英国的看法和做法对我们提出国际秩序变革的“中国方案”具有较强的参考价值。

一 为何力推“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

在赫德利·布尔（Hedley Bull）等“英国学派”学者眼中，国际秩序是整个国际社会共享的规则、规范和制度体系，英国政要眼中的国际秩序观也大体遵循这一思想。2015年9月，时任英国外交大臣菲利普·哈蒙德在联合国大会演讲时提出，“基于规则的国际体系”是指二战之后发展起来的由一系列法律（laws）、规范（norms）和制度（institutions）组成的框架（framework），联合国是这一国际体系的基石。^[3]哈蒙德在英国议会下院的辩论中阐述了“依据规则运行的世界”的理想状态：各国尊重国际规范，依据法律原则解决争端，抛弃零和游戏的方式，通过国际合作实现互利；在这样的世界中，多数国家按照共同的议程行动，孤立“无赖国家”、打击恐怖分子以及危害法治的人。^[4]这一秩序的基础和核心是“规则”，英国在现有国际规则的塑造中发挥了较大作用。《2015年英国国家安全战略》第五章第三节中写道：“我们帮助塑造了如下规则：规范如何使用武力，阻止冲突，推进人权和良治，推动开放和公正的国际贸易关系，支持自由航行。”^[5]这一秩序也被称为“自由主义的国际秩序”，它体现了民主、法治、开放、人权等自由主义价值观。

“基于规则的国际体系”符合英国的利益。规则的作用在于为行为体制定行为规范，使其有章可循，从而保证体系的和平与稳定。英国是贸易大国，需要在全球范围开展贸易活动，稳定的国际体系对英国的好处显而易见。卡梅伦讲得更为直白：“英国是一个贸易之国和投资之国，全球稳定，各国遵从全球性的规则，这尤其符合我国利益。”^[6]外交大臣哈蒙德也指出，英国比其他国家更依赖和受益于“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他举例说，作为海上贸易大国，英国外贸的95%依赖于世界海上通道供货，其中每年通过南海完成的贸易总值达5万亿美元，因此南海地区的稳定符合英国利益。^[7]

新兴大国崛起“稀释”了西方世界对国际秩序的主导权。长期以来，国际秩序是由北美和欧洲代表的，它反映的是冷战和后冷战时代的权力和财富格局。但全球金融危机加速了国际秩序重新配置的进程。随着世界财富和权力从西方向非西方不断转移，新兴国家在国际事务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国际事务的决策圈扩大，“以前在G8中决定的事，现在要在G20里磋商”。^[8]游戏参与者的增多必然会冲击乃至“稀释”英国的国际影响力。2015年，英国国防部发布题为《2035年未来作战环境》的报告，认为英国的影响力“到2035年会减退，因为我们要在一个更加庞大的同等实力国家群体中参与竞争”。^[9]新兴国家参与国际规则制定的诉求日益增加，制定规则的能力也在不断提升，突出的例子是中国提出“丝绸之路经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