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日本经济已在反复衰退中徘徊了近10年。10年来，日本经济历经未曾预料过的艰难和曲折，失去了往日的荣光和繁荣，难题层出不穷，挫折接连不断。日本经济究竟病由何处而来？面对这一问题人们会联想到20世纪80年代后期出现的那场虚实难辨的经济繁荣，不能不对泡沫经济有深恶痛绝之感。如果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话，那么当初为何执迷不悟却是一个值得反复思考的问题。回顾战后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历史，可以说泡沫经济给一个国家的发展进程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是前所未有的，从这个意义来说，重新分析和思考日本泡沫经济形成的前因和后果，不仅是我们了解正处在历史性转折阶段的日本经济的一个关键，而且可以从中得到一些有益的启示。

一 日元升值和新的经济繁荣

1985年9月发达五国达成“广场协议”之后，美元大幅贬值，日元急剧升值。国际贸易条件的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当时正处在景气上升阶段的日本经济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一时间日本出口产业在国际市场上的价格竞争能力骤然下降，对外出口数量大为减少，企业经营状况因此而明显恶化。出口产业的变化很快波及了其他产业，使整个日本经济形势风云突变，陷入了一场被称为“日元升值不况^[1]”的经济衰退。当时许多经济界人士认为，日元大幅升值将迫使日本不得不进行产业结构的调整，因此经济衰退之势将很难在短时期内得到扭转。但出乎预料的是这次衰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日本仅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便克服了日元升值所带来的困难，而且因“祸”得“福”，巧妙地利用了日元升值对日本经济有利的一面，使“日元升值不况”变成了“日元升值景气”。在这次堪与以往任何一次景气相比的繁荣中，经济出现了一些引人注目的新动向，以致日本上上下下为之欢欣鼓舞，确信有足够的理由认为日本由此进入了一个新经济时代。

（一）内需主导的景气恢复与经济增长

在战后日本经济的增长中，对外出口的不断扩大一直起着重要的作用。特别是20世纪70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机以后，由于日本国内需长期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外需在支撑日本经济成长中的地位日渐突出。但从1986年开始，在日元大幅升值的过程中，这种外需主导型的经济发展发生了明显变化。

第一，1974～1984年，日本经济出现过两次衰退。而在景气恢复过程中，出口产业都起到了牵引车的作用，即在内需迟迟不见恢复的状态下，出口产业总是先行一步通过出口的扩大首先得以好转，随后在其波及效果的推动下，相关产业和整个产业的状况得到改善，从而使衰退爬出低谷进入新的上升的轨道。也就是说，外需的增加和出口产业的恢复是景气循环中的一个突破口，如果没有这个外因的刺激，日本的景气衰退将难有转机。而在日元升值之后，这种外需主导型的景气恢复却没有再现，相反内需的恢复则起到了带头作用，而且与高速增长时期的景气恢复也有所不同，在内需的恢复中，不是企业设备投资率先增长，个人消费的增加有所滞后，而是两者并肩而行，同时得到恢复。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从企业投资的情况来看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制造业企业投资增长速度明显低于非制造业，在整个投资中的比重下降。

第二，由于内需增长迅速，出口产业的生产和销售出现了转向国内市场的动向。从表1可以看出，在日元大幅升值之前在钢铁、汽车、家用电器、电子机械、机床、办公机械的出口所占比重分别高达33.6%、53.3%、26.7%、53.3%、35.6%、72%、76.5%。而1986年以后多数产品的这一比重则分别有所下降，其中下降幅度最为明显的是家电和办公机械，由此可见，对于这些产业来说，受国外需求制约的程度在下降。

表1 主要出口产业的出口比重

第三，外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度由正变负。日元大幅升值使日本的出口受到了巨大影响，同时又刺激了日本海外进口的增加，使得1986年、1987年、1988年日本对外商品贸易连续三年出现逆差，对外商品和服务的纯出口也陷入了负增长状态。如表2所示，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在日本的GNP增长中，外需的贡献度基本处于上升状态，在1980～1985年期间，实际GNP的年均增长率为4.0%，内需的贡献度为2.9%，外需的贡献度为1.1%，而从1986年开始外需的贡献度则大为下降，由正变负，相反内需的贡献度则由小变大。

表2 实际GNP的年均增长率和内外需求各自的贡献度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