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时间:2017年05月 |
2017年1月1日,“澎湃新闻”的“文化课”栏推出文化评论《到底是诗歌盛世还是诗人已死?》(作者:北鸟),开篇提出“应该如何描述中国当下的诗歌生态”?作为新年第一天媒体回顾与关注的话题,当代诗歌首先成为了文化焦点。文章列出的两种对立的观点和态度也颇具代表性:“一种认为现在中国的诗歌写作非常活跃,甚至可以用繁盛或者盛世来形容;另一种则认为当下的诗歌都是垃圾,诗人已经死了。”前一种看法来自“诗人或诗歌观察者”,而后一种则来自读者——“数量庞大的网友,或者笼统地称为大众”。假如我们认可这一描述,那么,不难看出,在诗人和大众(或诗歌写作者与一般读者)之间所形成的观点对立,已经显示出双方对于诗歌、诗歌话语及诗歌文化理解的深刻错位。这种局面形成的原因是什么?是怎么形成的?谁应当为此负责?
的确,理解当前的诗歌生态,需要我们能够适当区分几种概念和范畴的存在:诗歌本身,关于诗歌的论述(诗歌话语)以及诗歌在当前文化语境中的位置与状态(诗歌文化)。当我们谈论当代诗歌时,我们到底基于这三者中的哪一个范畴,同时,还要意识到是谁在谈论诗歌,谈论者所设定的听众又是谁。这样,无论是现象描述、问题考察,还是深度批评,就不会那么轻易地陷入偏颇、混沌,或各执一词、观点对立的僵局。我相信,一篇年度诗歌回顾的文字尤其需要这种清醒的意识。
一 创作群:中青年诗人的创造力与沉潜力
英国文学批评家、作家C.S.路易斯在《文艺批评的实验》一书中,区分了两种不同形式的阅读:“文学性的阅读”和“非文学性的阅读”(也有译者译作“敏于文学者之阅读”及“盲于文学者之阅读”)。概括而言,文学性的阅读不是从书里看热闹,不追求快读,而是致力于读好书,重视语感,能读出作者的文字功力。非文学性的阅读自然是反过来的,阅读对于这类人来说,只是寻求刺激,满足好奇心,这种阅读的快感也只是一种替代性的满足。这里暂不细数C.S.路易斯对这两种阅读的具体描述,而他明确认为现代诗歌需要的是文学性的阅读。显然,当一个读者热衷于各种诗歌趣味,并搜罗各类媒体上吸引眼球、博取关注的诗歌小道消息时,他基本是在阅读有关诗歌的话语而非诗歌本身。无论是泛泛的议论,还是刻意制造的话题,抑或形形色色的诗歌活动(诗会、诗赛、诗奖和诗歌节等)信息,与诗歌有关但又无关。简单来说,搜罗这些信息并无助于了解具体的诗人到底写下了怎样的诗作,也无从探析跟当下写作命脉相关的具体的诗歌问题。而进入诗歌,必然始自文学性的阅读。那么,对2016年度诗歌的回顾,就从笔者读到的几种诗集开始吧。
2016年出版的值得一读的个人诗集(这里指的是诗人的阶段性诗集及诗人的第一本诗集),首先要提的是老诗人灰娃。灰娃,原名理召,1927年生于陕西临潼,12岁时被姐姐、表姐带往延安,在延安儿童艺术学园学习,新中国成立后曾在北京大学俄文系求学,后分配至北京编译社工作。1966年“文革”中患精神分裂症,1970年代于病中非自觉地写作。2016年底,灰娃出版了她的第三本诗集《灰娃七章》(北京大学出版社),集子中选入的多是她的近作,最新的作品就定稿于2016年立夏。虽然总体来看,灰娃写的不算多,但仍可以说,年近九旬的她是迄今创造力依旧旺盛的,当代最年长的诗人了。灰娃的诗歌写作从一开始就具有“自我疗救”的特征,她的诗属于“听觉的诗”,尤其注重诗歌内在的音乐性。灰娃的近作集中在怀人和追忆的主题上,展示了诗人丰富而深邃的精神世界。为了激励和肯定灰娃顽强的自省与执着的写作追求,2016年度第24届柔刚诗歌奖授予她荣誉奖。《灰娃七章》于2016年底出版,之所以先提她,自然是感奋于老诗人旺盛而持久的创造力。年长如灰娃者尚且创造力勃发,笔耕不辍,那么中青年诗人们又怎样呢?
总体而言,2016年中青年诗人的沉潜与创造更令人瞩目。2016年初,我读到一本诗集《公斯芬克斯》(上海人民出版社),作者是出生于1981年的青年诗人昆鸟。据昆鸟自述,他在2005年读到里尔克的诗之后,萌发了写诗的念头,2006年,他来到北京,开始正式写诗。收入《公斯芬克斯》的是作者近十年的诗作。最初的写作带有习艺特征,但昆鸟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独特的声音。这种声音,正如他的同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