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调查的缘起与问题的提出

本文所说的F厂是隶属于大陆某个国有钢铁集团公司的发电厂，为国有独资企业。调查时（2009年8月），该厂下设8个生产车间、9个职能（管理）科室，共有职工1527人，其中在各个生产操作岗位上班的职工（统称为一线操作人员）约为1100人。该厂的主要产品是风（送给紧邻的炼铁厂）、电和水蒸气。

早在2001年8月和2004年4月，笔者应当时担任该集团公司工会办公室主任的王先生的邀请，曾先后两次协助王先生对集团公司的部分职工进行了问卷调查。从此，笔者与王先生结下了缘分。2008年初，此前一直担任集团公司工会办公室主任的王先生被派往F厂担任工会主席并兼任F厂的纪委书记。此时的王先生才44岁，年富力强，正处于仕途的上升期。根据官场上的“潜规则”，他的这次工作调动虽然属于平级调动^[1]，却可以视为上级领导有意给他安排的一种工作历练，很可能是晋升职务的前兆。如果他能够在这次工作历练中干出不错的成绩，那么，获得职务上晋升的可能性就更大了。笔者认为，对于这一点，王先生是心知肚明的。或者说，与集团公司下属的其他企业的工会主席相比，王先生更想在工会主席这个工作岗位上干出一番不凡的政绩。

我们通常所说的政绩，是指官员在职期间办事的成绩。具体针对王先生而言，其政绩则指他在工会主席这个工作岗位上“办事的成绩”。我们可以把这种“办事的成绩”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正常地履行其本职工作或开展常规性的工会活动所取得的成绩，这主要是沿袭企业工会惯常的做法或者根据上级工会的统一部署而开展工会活动所取得的成绩，我们可以称之为常规成绩。一般来讲，这种常规成绩对王先生的职务晋升的帮助不会很大。另一类是超常规地开展工会活动所取得的成绩，我们可以称之为超常成绩。这里所说的超常规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体现在工会活动的内容上，二是体现在开展工会活动的方式上。至少在王先生看来，获取这种超常成绩将有助于他在有关领导和职工群众^[2]面前树立良好的形象，从而有助于他的职务晋升。因此，他所要刻意追求的主要是这种超常成绩，故本文将政绩限定为超常成绩。

鉴于王先生的工会主席身份，王先生的政绩与F厂工会的政绩密不可分，本文也不做这种区分。

王先生走马上任后，F厂工会陆续开展了一系列的工会活动。为了了解广大职工对所开展的工会活动的评价，王先生再次邀请笔者前往调查。2009年8月，笔者前往F厂进行了为期5天的深入调查^[3]。

这次调查在王先生的统一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主要收集了三个方面的资料：一是有关的文献资料，二是对包括厂长（兼任F厂党委书记）、车间工会主席、车间主任、班组长和普通工人等在内的近三十人进行了访谈调查（一般都录了音），三是对大多数职工进行了问卷调查。问卷调查采取分批、集中填答的方式进行：或者是在下班时，请职工们填答完问卷之后再回家；或者是在上班时，请职工们填答完问卷之后再去上班。填答问卷的地点是带有空调的会议室，都是当场填答、当场收回。按原计划，每名职工都要填答问卷，但5天下来总共只有1076名职工填答了问卷，占职工总数的70.5%^[4]。剔除少数无效问卷（主要是缺答较多者）和几位厂级、副厂级领导干部填的问卷之后，实际用于统计分析的问卷总数为1057份。

调查发现，在F厂工会开展的工会活动或工会工作中，有些活动是常规性的，比如关心一线生产工人（如给他们配置冰柜、饮水机和微波炉，夏天给他们送西瓜，中秋节给上二班的工人送月饼）、救助困难职工、开展文化体育活动之类。有些活动则是超常规性的，其中与一线操作人员的利益息息相关的是：F厂工会主动介入生产管理过程，牵头开展了“生产操作无差错”劳动竞赛活动和“废旧备品备件修复利用活动”（简称“修旧利废活动”）。笔者认为，这两项活动并非工会必须开展的本职工作，F厂工会之所以要超常规地牵头开展这两项活动，主要是出于追求政绩的考虑。本文所说的“政绩驱动下的工会行动”主要就是指这两项活动。

那么，F厂工会（或工会主席王先生）为什么要选择以这种主动介入生产管理过程的方式来追求政绩？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种追求政绩的做法？本文力求回答这些问题。

二 主动介入生产管理过程的两项活动及其效果

（一）开